《非理性的人》读书笔记10

今天读第五章第三节“帕斯卡尔的事例”。整个这一节都在讨论帕斯卡尔,足见他多么重要。而且这一节属于第五章“基督教源泉”,显然他与基督教有极深的渊源。

第一段就点出了重要性:当我们谈到帕斯卡尔(1623—1662,他本人是位伟大的科学家)的时候,我们不再是在讨论一位像圣奥古斯丁那样的存在主义先驱。帕斯卡尔是一个存在主义者。

接着提到帕斯卡尔与圣奥古斯丁的区别。圣奥古斯丁所居住的世界是一个新柏拉图主义的宇宙。帕斯卡尔的世界是孤寂凄凉和枯燥乏味的现代科学世界,在那儿,到了夜间,这位哲人听到的不是闪闪发光的天体的乐曲,而只是空间的深不可测万籁俱寂的空虚。帕斯卡尔说,“这些无限空间的沉寂使我感到恐惧”,这道出了人心对17世纪科学为人组装起来的宇宙的反应。在这个可怖、空虚的空间世界里,人是无家可归的。

在帕斯卡尔的世界里,信仰本身成了一种更加孤注一掷的赌博,一种更加大胆的跳跃。这样,信仰与理性之间的斗争就必然在人的存在内部引起更为深刻的心理失调。在帕斯卡尔的宇宙里,一个人必须更加拼命地追寻,以期发现把心灵引向信仰的路标。而且,耐人寻味的是,帕斯卡尔是在人本身极其悲惨的处境中找到这样一种路标的。

帕斯卡尔关于人类状况的看法属于历史上最“消极否定”的。在帕斯卡尔关于人类处境的看法中,我们太痛苦地认出了我们自己。

基尔凯戈尔和尼采,这两位哲学家是从宗教和艺术的观点来看哲学。而就帕斯卡尔来说,则是从科学的观点来看哲学。基尔凯戈尔和尼采都受到过专门的哲学基础训练,然而帕斯卡尔所受的教育却是科学的和人文的。他青年时代的强烈兴趣在科学方面;而且,他也是迄今有过的最早熟的科学天才之一,不到21岁,他就在数学上有了十分重大的发现。

帕斯卡尔与斯宾诺莎不同,他太聪明了而不能不承认搞几何学完全不同于搞对人的研究。从这层认识中产生了他的数学心灵与直觉心灵——几何学精神和敏感性精神——之间的著名区别。数学心灵,如帕斯卡尔所描述的,是以它的全神贯注于清楚明白的观念来定义的;从这些观念可以演绎出无数逻辑结论。但是,直觉心灵处理的材料却如此具体如此复杂,是不能还原成能够以一些简单公理形式陈述出来的清楚明白的观念的。帕斯卡尔实际上已经看到的是:人本身是个具有矛盾和两重心理的生物,纯粹逻辑是永远理解不了的。这是哲学家们当时还没有理解的东西。

身为一个数学天才,他深知理性的全部力量和荣耀,但是他也看到了它相应的虚弱和局限。海德格尔经过博学而勤奋的解释,才表明康德的人的理性局限性学说,实际上是立足于我们人的存在的有限性的;但是,早在3个世纪之前,帕斯卡尔就清楚地看到了,我们理性的虚弱乃是我们整个人类处境虚弱的一部分。

他本人有过一种宗教经验,同他认为一次疾病奇迹般地痊愈有关;对帕斯卡尔来说,这种来自天国的闪电无须任何证明:它是属于生命本身的而非理性神学的层次。他的生命从此以后便围绕着那次单一的粉碎性的经验而旋转,因而他便把余生献给了宗教。一次切身事故的任意性和突然性对他成了另一道启示的闪光。从此以后,他把虚无看做是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可以这么说,潜伏在我们的脚下,是我们随时都可能跌进去的一条鸿沟和深渊。没有一个作家比帕斯卡尔更有力地表达出这种处于人类存在核心的基本偶然性,一种随时都可能把我们意想不到地猛掷进非存在中的偶然性。死亡并非按约定正点降临。

在帕斯卡尔看来,虚无似乎可以说是向上下两个方面敞开。他生活在显微镜和望远镜时代,我们可以(用显微镜)向下观察物质和空间,发现处于越来越低层次上的小得不可置信的生命组织;而且在这些之外,总还有些东西小得使我们无法了解。或者我们(用望远镜)向外观察空间,发现那以其浩瀚无涯而使我们成了小矮人的宇宙。因此人在宇宙中占据了像帕斯卡尔所见的处于无限大和无限小之间的中间位置:对于“虚无”来说,他是个“大全”,而对于“大全”来说,他又是个虚无。人就是他的有限性。如果我们再把时间无限绵延的想法加到这种主要是空间和物质的形象上去,我们就得到了帕斯卡尔对人类存在本性的最终判断:

我一想到我的生命短暂绵延,前前后后都淹没在永恒中,我所充塞的,甚至我看得到的空间也极其渺小,淹没在我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我的无限浩瀚空间;这使我很恐怖,并且对在这儿而非在那儿,为什么是现在而非那时,也惊讶不已。

帕斯卡尔所描绘的,就是我们的世界,就是现代世界;当读他的书时,我们就步入了那个世界,就像那是我们的家,这正因为我们和他一样在那儿都是无家的。

帕斯卡尔死于1662年。紧跟着到来的世纪,即启蒙世纪极其光辉耀人,竟使他这个榜样似乎不那么必要因而也就为人忘却了。启蒙运动的光明于是便成了它自己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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