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高中学校的门口,种着一棵很大的木棉树。每年的五六月份,木棉花都开得格外灿烂。远远望去,木棉花就像石榴的籽一样在树上四处散开,鲜艳剔透,让人垂涎。
木棉花的红是生命的红,是欲望的红,也是离别的红。
“又是一年木棉花开啊,”每每这时,总能听到这样伤感的话语,因为后面往往还接着一句,“又是一年高考时,离别季。”
转眼间四年过去了,我就要结束我的学习生涯。直到今天,我才有勇气回忆四年前的经历,并将你们一一写下。
那一年,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高考生。
(二)
“今天是高考前的最后一课了,老师也不会讲很文绉绉的话,就给你们写了一首小诗,都是高考的一些注意事项,你们就用手机拍下来,没事看看吧。”班上,我们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戴着一个扩音机,神情略微伤感地跟我们说。
“考期近,树信心,调状态,进佳境。文具笔,整理好,准考证,莫忘了。进考室,心充实,视高考,寻常事。拿试卷,填号名,速浏览,定方案。先做易,后做难,先解简,后解繁。题审清,书写净,抢速度,要细心。试题易,莫大意,我觉易,人皆易。试题难,莫心烦,我觉难,人皆难。答题毕,细复审,多一分,一千人。铃声响,出考场,不议题,不算账。胜不骄,败不馁,忘成绩,是大将。饭吃好,觉睡香,待明日,打胜仗。”
看不出来这是出自一个数学老师之手吧,他常常说自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所以每次有什么话,都会直接打在ppt上面,然后投影给我们看。
还记得高考前,我们给每个老师都准备了礼物。当时送给数学老师的是一个写满全班同学祝福的笔记本,其中有一页让我印象蛮深,只有一个大大的“谢”字,下面还有一小句话:一切尽在此字中。
我猜想,写这句话的同学,肯定是经历过一番思想挣扎的。明明心里想对老师说的话有万千,可落到纸上却只剩一二。也是,1000多个日日夜夜,老师对我们的教育和指导,哪里是一页纸的话所能表达的,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汇成一句谢谢。
(三)
由于我所在的高中没有条件设置高考考点,所以我们全校的考生在高考前都要集体去另外一个高中住宿五天。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方面我们可以感受到不同学校的学习氛围,另一方面我们又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去适应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大概每年的6月4号,我们学校门口就会排着六七辆大巴,里面要乘坐的是所有要参加高考的学生和陪考的老师。那一天学校的广播一大早就开始播放歌曲,有《那些年》、《北京东路的日子》、《夜空中最亮的星》、《红日》、《我是一只小小小鸟》、《海阔天空》……在那样一个离别的时刻,每一首歌都足够戳人泪点。
坐上大巴以后,我隔着窗户望了望读了三年的母校,心情格外复杂。当时学校的其他学弟学妹还在上课,如果碰巧是下课的时间,我想他们会组团到校门口欢送我们。
不过还好最后没有送别的仪式,这样我们不至于因为难过而哭花了脸。毕竟高考的大战还没有打响,我们还需要储备好自己的精力呢。
(四)
当大巴驶出学校的时候,我们的心情也慢慢由伤感转变为兴奋。十年磨一剑,十二年的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能在高考的时候一展拳脚吗?为了这一刻,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到了那边以后,大家记得不要乱跑,先找到自己的宿舍,不要破坏别人的公物……知道吗?”班主任在车上跟我们交待一些注意事项,我们嘴上应着,心思却早已飘到了远方。在那样的一个时刻,每个人的内心都是躁动不安的,像极了六月份阴晴不定的天气。
这个是我以前高考那年一直贴在墙上鼓励自己的
当大巴驶出一半的路程时,我实在忍受不了车上的味道和大巴的颠簸,呕吐了好几次。我的同桌很着急,一边给我递水,一边给我递纸巾,后来还让我靠她身上睡。
大概坐了一两个小时,我们终于到达目的地了。那是一个我们市里的重点高中,是那种我曾经很想读却因为中考失利而只能在梦里想想的学校。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们真的很像《创造101》里F班的学生。我们挣扎在随时会被淘汰的边缘,高考就是我们实现翻盘的唯一机会。相比A班,我们F班的学生没有任何优势,我们只能拼勤奋和努力,把每次的机会利用到极致,才有可能实现逆风翻盘。
“没有伞的孩子,只能拼命奔跑。”在高考的起点上,我们F班的学生已经落后了一大截,所以我们只能奋起狂奔,我们不敢懈怠。
(五)
到达目的后,隔着窗户我就看到了曾经梦想中的高中,不过心里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自卑感(中考失利后我一度非常自卑)。因为我知道,高考过后,所有人的命运都会被重新改写,而我可以是那个重新改写自己命运的人。
下车后,其他同学看到我,都愣了一下,然后很关心地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有同学很热心地帮我拿行李。
等我到了宿舍以后,我一看镜子,发现脸上长满了类似痘痘的红色小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时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别人看到我时会那么吃惊。关键是这些小点让我的脸又痒又痛,总是忍不住想去抓。以至于高考的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几分钟就会跑去洗一次脸,有时候为了能够抑制那种要命的灼热和刺痛感,我还会用牙膏抹在脸上,然后再洗,如是反复。
比较遗憾的是,那个学校的自习室并不对我们开放,所以我们晚上只能在他们学校的饭堂里自习,而且还是强制性的。当时有些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要强制我们在饭堂里学习,而且还把宿舍的电给断了。
高考前的那个晚上,天气特别闷热,饭堂里的人又特别多,几乎是人挨着人。我刚洗完澡进去,没一会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偷偷抹黑溜回了宿舍,又洗了个冷水澡。
回去饭堂的路上,天空开始电闪雷鸣,一场大雨倾盆而下。所幸我躲得快,没有被淋到。下了雨后,饭堂终于没那么闷热了,我的状态也好了很多,就拿出错题本和高考真题复习了一会。
有人问我高考前是怎么复习的,我都会跟她们说,到了最后的关头,还是要回到根本上来。我们常说万变不离其宗,所有高考的题目,考点其实都离不开课本。所以那几天,我扔掉了其他的练习册,只剩下课本、笔记、错题本、还有近五年的高考真题卷,然后把每个真题卷又重头到尾做了一次,并且把每道题目背后的考点都揪了出来,做到心中有数。
当我把真题背后的考点在心里都过了一遍后,哪怕高考那两天我身体很不舒服,我的心也依然是镇定的。高考成绩出来以后,平时几个成绩比我好的却发挥失常了,而我的总分比二模还多了50分,成了别人眼里的黑马。
(六)
高考那几天,我的手机一直是飞行模式,因为我很怕家人和朋友的鼓励会让我分了心。我也是到后来才知道,高考前那晚我哥还发了一条说说为我加油。当时刷到的时候我特别感动,因为我知道,他们也怕惊扰了我,所以选择了用另外的方式,默默地为我加油打气。
还记得高考考的第一个科目就是语文,当时广播响起的时候,第一句好像是:“这是2014年全国高考语文……”,不知道为什么,当时听到这里我就泪崩了。十二年努力的成果啊,终于要在高考这两天里得到检验了。结果有可能是好的,也有可能是坏的,但不管是哪个结果,过了这两天以后,每个人的命运都会因之而大不相同,然后走向不同的人生轨道。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考试时的心情的话,应该是“心如止水”吧。当时我身体很不舒服,但是我的心却格外地镇定,我想着:“最差的情况也不过如此了,大不了就是高考失利,大不了就复读,反正拼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就好。”
后来考理综和数学的时候,一些题目很难,感觉自己没有发挥好,每个人心情都很低落。高考的最后一天,学校要求我们午休的时间就要收拾好行李,考完英语后就要马上走人,心情更是跌落到谷底。
后来我忍不住打开了手机网络,看到了好友发来的一条短信:“不知道你考得怎么样了,但是你要知道,我一直陪着你,我一直在!”再次泪崩。
(七)
好像每次高考的时候,都是阵雨不断的。印象中最后一科英语考完后,学校要求我们马上回宿舍拿行李,不能在宿舍里停留。
当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拿完行李后,大家都没有怎么交流,就拖着行李来到学校的操场上等待老师的指挥。
那个时候我们班的大巴是最晚来的,足足让我们等了一两个小时。等待的时间里,我们就在校园里晃悠,拍照留念。
坐上大巴以后,雨越下越大,玻璃镜面都是模糊一片。可能是我不习惯坐大巴,一坐上大巴以后我又开始吐,吐到很难受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控制不住流下来了,然后就一边吐一边哭。
那天晚上是我姐去接我的,很神奇的是,一回到家,我脸上的红疹就自动好了。后来我跟我姐她们说起,她们都不太相信,我想诉苦都没了证据,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那天晚上很多科目的选择题答案就出来了,我较对了一下,发现自己每科的选择题几乎都对了,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因为之前的几次考试我都因为粗心,选择题被扣掉很多分。
熬到了高考分数出来那天,我在床上等着我哥查分,等他给我发来一个截图时,我看到截图上的分数,从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那一刻感觉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了。
……
这就是我的高三,虽然槽点满满,但我依然感谢并怀念那段“不那么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