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王驭峰像磕了药似的,这种感觉在他开车的时候表现得特别明显。
坐在王驭峰的小车车里,上山的路坎坷崎岖,那是真正的崎岖,不停地转弯、路旁的野草长得比车高,车速很快,大抵有一种每个拐弯都想冲出去的气势,颠簸显得理所当然。
车子里音乐很大声,那是美国某个男低音的嗓子,从四面八方晃荡着飘过来。
王驭峰说:这里有眼镜蛇、野猪,有时候还有狼叫……傍晚的天空灰黑色无风,车行两公里不见一个人,就像穿梭在梦境一样,那个晚上,我们要去山上堆烧。
堆烧是从是一种最原始最古老的烧制方法,讲求一个烧制的新奇感与乐趣。
在一块平坦安全的地方堆一堆柴火,将素烧过的作品稍加处理后埋进柴火里面,点火燃烧,待柴火燃尽即可。等火势渐高还可以撒上汽油、食盐助阵,就像篝火晚会一样热闹。
在一路颠簸的山路之后,我们到达了目的地,黑暗的小路上坡,在水泥的石坝子上立着一栋木房子,一个有门槛的石门口下用碎瓷片贴着八个小小的字——“一九八八年十二月”,这是房子初建的日期。
二十几年过去了,现在,他成了一群年轻人时常聚会的地方。
陆陆续续地有人骑着摩托车从山下赶上来,远远地就能听见摩托车的马达在山坳坳里轰轰作响,闷着的声音,抬头有月亮。来的都是年轻人,有山下陶瓷学院的学生、有爱好者、有平日玩得好的朋友。
这样的活动不会很频繁,完全看天气和时间以及心情,如此,本次来的人有一二十个左右。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一个从北京学音乐过来的89后小伙子,在这里做漆艺。
他一个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独栋别墅”里,一个收音机、一个电磁炉、一个帐篷(放在阁楼上)和一只猫。
“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不怕吗?”
“怕什么?”
“这里连个人都没有!”
“正因为没有人才不怕啊。”
大门口旁边摆了个用废掉的卫星天线盖装着手机放音乐的“神奇音响”,堆烧开始,扇火的扇火、包作品的包作品,摄制组的机器四处架着,猫儿在屋里屋外来回窜着,音乐声很吵,大家都要吼着说话……
我只记得后来下起了大雨,一阵接一阵地,王驭峰开着他的小Q车车下山去工作室收晒着的坯。
山上的人扇火的扇火,甚至索性把汽油泼进火里,如此一来,火没有被雨浇灭,反而燃得更旺了,只是火堆里时不时有爆裂声传出来,那是坯体受热不均炸裂的声音。
扇火、淋雨、泼油、 观望,四个小时。
站在二十多年芳龄的房子里面,王驭峰和朋友全身都湿透了,甩着一头雨水和络腮胡,还不忘打趣地笑,浓烈的北方口音,我总算有时间听他们聊聊。
“这栋房子在前一年刚死了一位老人,做完法事我们就搬进来了,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做最贴近自己内心的事情是幸福的。
我们也不是与世无争,我们依然会在山下开咖啡店、开工作室,在山上我们也会放一把柴火烧着玩,这并不矛盾。”
老房子四处在漏雨,漏得严重的地方用水桶接着,当然这只是很小一部分。那是一种空灵、有光、温热又寒冷的眼神,在他们每个人眼里。这些感情折射给我,我丝毫不懂。
我一直认为,二十多岁风华正茂的年龄,我们就应该把自己放到社会的炉锅里面去煎、去熬,去让自己成长、去经历。
毕竟热闹才能磨练孤独。
然而世间所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总有成千上万种生存的方式。
有的热闹、有的颓废,有的激进、有的私我,在这样一个荒山野岭的小房子里,一堆火却燃烧出了千百种青春态度,你,又能看到哪一个呢?
其实我们从来没有想过会下雨,然而下雨也并没有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一切照旧,一堆纪念照片,一场旅行和生活。
坐在下山的车上,大雨之后天上已经没有了月亮,凌晨十二点的山路,王驭峰越发快速地开车,狗吠以及虫鸣,一切特别安静。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也就没有好坏对错之分。我们相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会加入我们,因为一门手艺而学会忠诚,不靠它养家、不靠它得名,只靠它做梦。”
工作室/南郊Studio
文/腾腾
摄影/赵璐
本文转载自手艺网:景德镇纪录片终 l 让好的更好,让平凡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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