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了哪里?

此时,天气阴沉,我在大厦二十三层的窗边往外看,环线上车水马龙,铁道从城市的身体中穿出,去往远方,而高楼林立,似静默无言的目送者,或闭目者。

铁道上的列车自有它的去向,而我却怔怔地想着:他们去了哪里?

就在两个小时前,同部门的一位同事来我们办公室找领导签字,她即将离职,并非主动,而是被辞退。在我们部门所有的编辑中,她的年龄最大,来公司最久,但依然在优胜劣汰的竞争中成为最先被淘汰出局的那个。上午,例行的选题策划会上,她便拒绝出席,所以原本就与她不熟的我也没能和她做最后的交流,只来得及看她从办公室里走出去的背影。

从这儿离开后,她会去哪里?

前不久,我和妹妹搬了家。我特意去了原住所附近的水果店,想和里边的一个店员小姐姐道别。以前,我每次去买水果,只要这个小姐姐在,她总会和我打招呼,她还夸过我好多次,说我很“温柔”,很“斯文”,很喜欢和我讲话。而她自己很爱笑也很细心。我本来不是那种自来熟的人,但是就这样每次聊几句,每次聊几句地交流了很多次之后,也就把她当成一个“要走了是得说一声”的熟人或者朋友看待了。但前阵子,因为各种原因,我去那家水果店的次数很少,所以不知道,原来她早在我走之前就已经不在那儿上班了。她不是本地人,也许也不在这座城市了。

从水果店离开后,她去了哪儿?

在之前的单位上班的时候,有一阵子院里搞装修,每天都有很多农民工到食堂来吃饭,我们和他们坐在同一个厅堂里,吃同样的饭菜。他们身上往往很脏,白色的石灰粉沾满衣裤,脸上通常还带着没有洗干净的污痕。但我和我的同事们没有人会避让他们,即使他们主动坐在我们身旁,我们也是照常吃饭、聊天。这时候,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都在在这儿为了生活和未来而工作的人。但后来,装修完毕,越来越多的上班族涌入院里,他们的身影却消失了。

从这个工地离开后,他们去了哪里?

再早几年,我上下班的时候会路过一个十字路口的地下通道,每到冬天,那个通道里就会聚满了流浪汉,甚至包括女人和小孩。他们在那里打铺盖过夜,我有时候起得早了,经过时,他们甚至还在熟睡,全然不管行人的脚步声和头顶车辆驶过带来的声响和震动。再后来,那个地下通道就不允许流浪汉打铺盖过夜了,那么几十号人,我曾见过他们疲惫又沉静的睡容的,也再也不见了。

从那个尚能遮风挡雨的地方离开后,他们去了哪里?

……

在我尚不算漫长的一生中,经历了数不清的离别,有时是和亲近的家人或朋友,有时是和萍水相逢相交不深的人,有时是别人离去,有时是我自己离去。我有时候会想起那些离开的人,祖国那么辽阔,未来那么辽远,他们总该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去处吧?

我希望,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在这家单位不行,也许只是不合适,下一家就能做得出色了;在异乡漂泊累了,倦鸟归林,他们也许已回到家乡的臂弯;将一个工地施工完毕后,他们会去往另一个工地,然后总有一天会回家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而那些流浪的人,他们也许在政府的帮助下有了自己的小窝,甚至自己的家……

我也知道,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期望,现实也许更残酷,碰壁、漂泊、流浪……日复一日地上演,大家往往“同是天涯沦落人”,眼看着别人离开,某一天,自己也会离开。安稳而富足的生活,看似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目标,却有多少人终其一生在为之奋斗而不可得。那么多朋友们,仍然在漫长而曲折的路上。

“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一句话的背后,是千千万万家庭和数以亿计的个体的挣扎。

可无论当下如何,无论去往哪儿,生活总要继续。

相信未来会更好吗?我信的,在一定程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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