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情绪如风盘旋在丽莎的心底,那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头像再也没有闪动。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也许再也亮不起来了。她想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望向天边,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落寞,但是内心从来没有断了渴望......
丽莎老公有外遇已经七年已久,这是个不多人知道的秘密。好事被撞破的男人,掐准了她的性格弱点,认错态度端正,及时写好保证书,回家包揽了所有家庭劳动,一副洗心革面的姿态。再加上家里老人都不希望这个经营了七年的小家给散了,都做着“和事佬”。浪子回头金不换,真的能回头吗?丽莎相信过,满心期许过,但是一个不爱你的男人犹如一个装睡的人,永远也叫不醒。 终究在一场家庭的道德绑架中,心软的人习惯了落寞。
在一场家庭伦理中,女性总是悲情的角色。特别是那些有着封建思想的家庭里。男人不忠,娘家妈认为是她在外拼命工作,失了做女人的本分。她想起职场生活的尔虞我诈,想起自己那不够女人味的直爽火爆脾气,委屈不言而喻。她妈从小就想修正她的一切陋习,期待她成为大家闺秀般温婉的女子,因此她从来没有得到过妈的一句肯定。而此时娘家妈在她伤口上撒的这把盐,让她在婆家彻底失去了底气。
婆家妈表面事事维护着丽莎,实则是在掩护着自己的儿子,监视着她的情绪,在一场拿捏得当的调教下,她咽下了所有的屈辱,让这桩丑事成了小部分人秘而不宣的秘密。
在这撮种合中,男人伪善了人设,女人成了不懂得珍惜的怨妇。当傻傻地她缓过神,经济大权早已旁落,何况她还有孩子这个软肋。为了想象中孩子们不受委屈,懦弱的她忍辱负重,安分守己的做着这个家庭满意的主妇角色。
在一个深秋的雨夜,丽莎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匆匆披上外套,都顾不上选择穿哪双鞋,趿了一双鞋就出门。雨夜中,她扑了一场空,妹妹已经带着父母去了。想起家里年幼的孩子们,她只能急忙折返,所幸孩子们没有醒来,丽莎内心是苦涩的,眼泪在这寂静的夜里不争气的滴落......
她的娘家爹病了。娘家人丁并不兴旺,家里只有姊妹俩,娘家爹妈一直为没有儿子而闷闷不乐。她作为长姐,自己生活自顾不暇,也帮衬不了娘家,如今在婆家经济受限,那种苦闷此时更加沉重。
深秋的住院部楼下,一排排即将落光叶子的老树整齐的排列在过道的两旁,一阵风吹过,那为数不多的几片叶子又掉下许多。她在落叶上来回走动,枯叶沙沙地声音让她觉得舒坦,苦闷似乎在这一刻得以喘息。自从男人升职,丽莎则全职在家兼顾了一切琐碎,婆婆的帮忙本来也似有若无,如今儿子的争气,对媳妇更是不屑。
在陪同父亲去医院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的病痛。医生强烈建议她住院治疗。她捏着住院通知单,一脸茫然,欲哭无泪。本来此时婆家妈帮衬照顾孩子让她到医院陪同娘家爹,就是因为出不了钱,只能出力。如今娘家爹出院,她入院,这种时间安排,惊愕了所有人。娘家爹幽幽的望向这个无用的女儿,他失落,心疼,却也无能为力。这天正是她独自接爹出院的当口,握着入院通知单的她语无伦次的不知如何解释,老爹开口就是数落。回家的路变的异常沉重与寂静。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谁也不再开口,在沉默中行走,她奋力走进人群,偷偷抹了好几次泪。离别她也没有勇气抬头望爹。
她整理好情绪推开家门,迎面撞见婆家妈关切的笑脸,她递过自己的入院通知单,婆家妈十秒石化,脸上明显没了表情。
“你不是好好的吗?”
“......”丽莎想辩白,却话没出口。
“这点小事还能去医院”嘟囔道。
丽莎满脸苍白解释到:“生完孩子后,一直没好过,这几年可能操劳过度.....”
婆家妈没耐心听完她的解释。“我们那时候条件那么差,也没这样....”道尽了过来人的不屑,找借口夺门而出。
她惆怅的坐在沙发上,开始盘点这场婚姻中唯一的出路,健康才是最重要的,她笃定要去住院。
恰逢入院是周日,男人在家,她默默收拾好行李。提前好久已经告知了男人住院的事情,可男人压根没当一回事。她焦虑,他不耐烦,他把她的情绪拿捏的死死的。终究她一个人独自去了医院,她哭泣,不想让自己绝望,她带了书。深秋的雨,毛毛雨中略带寒凉刺骨的雾气,她仰面落泪,心抽搐着,泪水却是滚烫的。入院后她不想与人交谈,就默默地看书。
她是有恨的,更是恨她自己的。这一切无人能知,她积极乐观的住院,平和喜乐的出院,没有人知道她心底有多恨,多懊恼。多的她都不愿意再往心底去装了,彼时心情也明朗了很多,病痛很快结束。男人自然也是感觉不到丽莎的恨,他已经我行我素惯了,入院的当晚就约朋友聚餐去了。
经历了这场病痛,丽莎一心只有工作赚钱。她开始活跃在各路职场网络中,以期找到一份足以摆脱这种桎梏的好工作。
生活并没有那么遂人心愿。秋天萧瑟,冬天冰冷,春天也并没有什么好的消息,反而是丽莎的高不成低不就,让她再次陷入万劫不复的苦闷,最近几年她确实跌入了谷底,男人对她不动声色的否定,打压的她毫无生气,自卑到极点的她,又在职场赤裸裸的待价而沽,要跟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人一起竞聘,这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羞辱。
Inkind是唯一让丽莎还抱幻想的渠道,因为在离开职场前,丽莎很多大公司的客户都在这个网站上加了好友,而这个网站上中英文通行,格局自然在她心底是比其他网站更能匹配到她的心意。她认真的完善了所有信息,期待每一天的奇迹。奇迹倒是来了,但是并没有适合的工作,多是一些交友信息。丽莎通过了所有的好友请求,开启了她的网聊,结果是意料之外的找回了自信。
账号存在已久,这次上传了一张微笑的淡妆正面照,似乎运气好了很多,这些人大多是冲着照片上的笑脸加的好友。丽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聊,她很清晰自己的目标就是了解这几年行业的变化,拿到一份更好的工作。哪些撩骚的人自然是被隔滤掉了,所以她好友通过率很高,删除率同样高。能够添加私信聊的更是屈可数,不过一二。
“thanks for the connection, how are you?”(译文:感谢通过好友,你好吗?)
“fine,thank you !”丽莎条件反射的把英语课本的原文搬了出来。
“I must say that I really admire you when I saw your profile, you have a beautiful and simple face, there is more than can be expressed from looking into your eyes. I mainly use the site for my company's work-related matters. But I really wish to know more about you if you don't mind, let's keep the company affairs aside, please. Thank you.”(译文:当我看到你的个人资料的时候,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你有一张美丽和简单的脸,可以通过你的眼睛看到表达。我主要用网站办理我司的工作相关事宜。但我真的很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如果不介意,我们就把公司的事情放在一边吧,谢谢!)
望着屏幕上的单词,丽莎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内心不免有一阵窃喜,她重新审视了自己的照片,个人信息。感觉不久将来就会有一份期待的工作会给自己offer,自己也可以扬眉吐气的结束掉这段憋屈的生活。
她变的越来越爱照镜子,镜子中五官端正的她,嘴角微微上扬,确是另有一番风流。虽然平日素颜,从未有人在意过她的面庞,现在自个儿瞧见却也生动了许多。丽莎心情大好,对待生活的态度,更加积极,对自己的肉体开始格外垂怜。
生活中的丽莎开始自信起来了,人明朗了很多,生活也格外开恩。这个春天过后,婆家妈开始替他管教男人,但是丽莎的心却也波澜不惊。
网络表白只是一道开胃菜。丽莎已经不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了,遇到W的那个傍晚,夕阳格外绚丽,W先生发来了添加微信的请求,因为时差,他们不能及时在这类职业网站上聊天,那天她格外不矜持,接收了请求。接收了这个来自大洋彼岸绅士的暧昧。她听到了他的故事。母亲是意大利人,父亲是香港人,七岁丧父,九岁丧母,在美国长大的孤儿。他的妻子在七年前因为生女儿去世。如今他与女儿在美国生活。曲折的故事,常常让人心生怜悯,但是她却怀疑其故事的可信度。她搜刮头脑中的所有单词提出自己的质疑。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他们聊了足足一个月有余,丽莎英语水平突飞猛进。她渴望这种畅所欲言的交流,她太久没有这么快乐。他是基督教徒,信仰让他无论是对于伴侣还是朋友都是诚实和忠诚的。他发来他女儿和他自己的照片,他愿意像哥哥一样守护她,守护他们之间的友谊。
她望着照片上的父女俩,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小女孩笑意盈盈,一张中国人的脸庞,五官轮廓标致可爱。好像认识了很久的小姑娘。而照片中的男人,明显一张混血的脸庞,体格硕大,一身休闲的打扮,与头像中的西装革履有另一种亲切感,他的笑容很阳光,很灿烂,很难把这张脸与他悲惨曲折的故事联系起来。
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的故事是编撰的,他们相谈的越多,她的内心越来越在意对方的真实性,不知所措的她删除了W的微信。不相聊的那几日,她失魂落魄,每天收到W先生数次的添加请求,她按奈不住内心的欲望,旋即又添加了回来。屏幕上飞来W先生一连串的关切地问责。她对他的怀疑让他着急,她的内心也越发的挣扎。
丽莎再三确定内心的感受并非友谊,对方亦然。内心道德的自我谴责,让她烦躁,他们吵架了,生了嫌隙。在反复的删除添加中,W先生直言不讳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略带一点男人的自负。最终他们终止了交谈,不删除也不再聊天。成人之间的游戏,滋生了网络“杀猪盘”的崛起,克己复礼是对彼此最大的保护与尊重。
她忽然想起了一部电影《The Bridge of Madison Country(廊桥遗梦)》。这场网聊,给她生命注入了新的活力,有些缘分不在乎拥有,而在乎刹那的心动即有了永久的力量。“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克制会让余生都是温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