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一场与老北京城的百年重逢

梁陈方案

如果说梁思成与林徽因,这对很多人都羡慕的夫妇一生中还有什么遗憾,那就不得不说老北京城。

1950年,梁思成与留学英国建筑家陈占详,向政府递交北京的城建规划——“梁陈方案”。在方案中梁思成建议,在老北京城的西郊建一座新城,新城是为新中国的行政中心,老城就保留为古代中国的城市博物馆,新老城则由长安街连接起来。


梁思成显然对他的方案信心满满的,他说:

“城墙上面,平均宽度约10米以上,可以砌花池,栽植丁香、蔷薇一类的灌木,或铺些草地,种植草花,再安放些园椅。夏季黄昏,可供数十万人的纳凉游息。秋高气爽的时节,登高远眺,俯视全城,西北苍苍的西山,东南无际的平原,居住于城市的人民可以这样接近大自然,胸襟壮阔。还有城楼角楼等可以辟为陈列馆、阅览室、茶点铺。这样一带环城的文娱圈,环城立体公园,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

不过,提出方案的不只有梁陈,还有苏联专家。他们的建议与《梁陈方案》完全相反,执意要以古代政治中心紫禁城前面的天安门扩建,打造莫斯科红场的翻版,方便以后的阅兵游行活动。

经过考虑,政府采取了苏联专家的方案,一场从50年代持续到70年代的拆城运动就此开始了。1953年在拆除永定楼之前,已经身陷恶疾的林徽因,与时北京市长吴晗发生了正面冲突,她怒斥道:“你们拆去的是有着八百年历史的真古董...... 将来,你们迟早会后悔,那时你们再盖的就是假古董!“

...



《北京的城墙与城门》

直到今天,北京的常住人口已经达2170万,是世界上最多常住人口的城市。对目前北京城的规划,大家满意否,究竟是“真香!”,还是后悔,可能一千个人有一千个答案。

现实中的城市,不像玩《模拟城市》,可以随时Save/Load推到重来。究竟梁陈方案与苏联专家方案,孰是孰非,哪个更666,不是外行人几句话能够说清楚。

张恨水说:“能够代表东方建筑美的城市,在世界上,除了北平,恐怕难找第二处了”。北京城墙的消逝对于这些人确实是无可挽回的遗憾。不过,在1920-1921年有一位旅居北京的瑞典人,被老北京城墙与城门的壮美所折服、在短短的期年之内,用严谨的建筑学家的研究方法,艺术史家的浪漫情怀,写成了《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他就是喜仁龙。


喜仁龙是著名的瑞典艺术史学家。曾在斯德哥尔摩国家博物馆和斯德哥尔摩大学任职。在1920—1921年旅居中国的短暂时间里,开始对东方艺术与建筑产生浓厚兴趣。后来又在溥仪夫人的陪同下考察颐和园、中南海、北海等皇家园林。日本学界称喜仁龙为二战后西方研究中国绘画的集大成者。

这本书首次出版,在学术界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但现在老北京城消失了,这本书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它是北京进入现代化之前的见证者,是回忆老北京的第一手资料。



往事三千年

《北京的城墙与城门》首先概述了中国北方城市。喜仁龙指出一道道一重重的城墙,构成了古代中国的骨骼框架。

很重要的一点是中文里“城”已经包含了城墙,城墙叫城垣。 城墙 的构成除了墙垣,还有城门、 城楼、 角楼、 箭楼、瓮城,甚至还有钟鼓楼。

在古代中国人的观念里,城墙是城市的必要条件,没有城墙就不能称为城市。城墙在古代发挥着防御工事以及分界线的作用。如果一个定居点没有城墙,无论规模多大,地位多重要,治理多有序,都不称之为“城”。

以近代开埠的上海为例,上海在清末民国是远东第一大城市。但如果以古代观念看,上海没有城墙,是不能称为城市,仅仅是烟火繁华的超大贸易中心。



北京建城是从春秋战国的蓟城开始,是燕国的首都,后来被秦国军队摧毁。蓟城的城池在如今北京城的西北角。

在东汉,蓟城以南10公里建成了一座新城市,叫做“燕”,三国改称“幽州”。

辽国在“燕”的基础上扩建,成为辽国“一国两制”的南方首都“燕京”。

金继承辽国燕京继续扩张,南迁定都是为金中都。

元灭金后,野心勃勃的忽必烈从哈剌和林迁都至北京,在金朝中都的东北建了一座新城市,就是举世闻名的元大都,西方人叫做汗八里。元大都的影响力辐射到欧洲,连远道而来、博学多闻的马可波罗来到大都也为之震撼。

元朝灭亡后,大都遭受了严重的破坏,不过城市很快就得到重建,为了方便军事防守,北京城向南缩5里,另筑起新城墙。

在嘉靖年间,蒙古俺答率部众兵临北京城下,大肆抢掠。于是在原来的城墙上再筑起新城墙,就是“外城”,原来的就成为内城。

到了清朝,内城是满人居住,外城是汉人居住。

简单的总结,现在的老北京是元朝形成最初框架,在明朝末年定形。从明朝末年,北京城的规模到民国没有重大的改变。



岁月侵蚀的城墙

接着介绍北京的城墙。内城城墙的高度大约在9-12之间分为内外两侧,顶部宽度在11-20米之间,地步厚度在22-24米之间。从横截面的剖面图来看,城墙是接近于梯形。读到这里,我突然很赞成拆除北京城墙,因为城墙太占用面积了。如果北京城墙不拆,如今的北京上下班只会更堵,可能司机会爆发路燥症。更何况,城墙最主要的作用是军事防御和征收关税,到现在这两点都无需要依赖城墙了。

作者绕着城墙仔细地进行一段一段的考察记录。发现城墙顶部有镶嵌着铭文,铭文刻着城砖的建筑、修复时间和监造官员的名字。如果质量过关,铭文就为成为官员的功德碑,否则官员的名字就会被后人批评鄙视,这项制度是乾隆时期实行用。

虽然是老北京城的规模是明朝定下来的,但是到民国明朝的城墙砖头已经很少了,很多都是乾隆时期修缮重建。只有内城的东城墙保留了大量的明朝遗迹,它被严重侵蚀,表面的沧桑感和历史感其实离崩塌不远。值得注意的是内城的西北角,不成直角而是钝角形状,城上的角楼也早已损毁。但是喜仁龙知其所然,不知所以然,西北角成钝角据闻有历史和风水原因。

至于内城的外侧整体上要平整,但是美感和历史感不如内侧。外城是明朝嘉靖年开始建造,到崇祯年才完成,不过外城并没能阻止明朝的灭亡。作者从内城走到外城,一下子从闹事进入乡村,房子越少旷野越多,喜仁龙认为外城修得远,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天屯和先农坛囊括在内。社稷的祭祀对于古代的政权是一件大事。



隐含寓意的城门

最后是北京城的城门,喜仁龙把城门形容作城墙的嘴,承载着城市的身躯,呼吸说话都离不开嘴巴。城门的车马行人体现着城市的生命脉搏。在古代城门在晚上会是紧闭了,到黎明时分又悄悄的打开,城门的开合紧随着城市居民的生活作息。

北京人有句介绍老北京城门的老话, "内九外七皇城四"。意思是内城有九座城门,外城有七座城门,皇城有四座城门。


内城的北门一直是北京城防重要的城门,自古以来北京的威胁都是来自北方。喜仁龙把北面的德胜门,解释为品德高尚之意,其实不正确,德胜是得胜的谐音。永乐、康熙、乾隆出征都是从德胜门出发。另一道安定门是皇帝每年去往地坛祭祀的城门。

作为外国人的喜仁龙,最熟悉的城门是哈德门,哈德门是外国人叫的,中国人称作崇文门,清末民国那一带是外国兵营是大使馆。

南城墙的正阳门是北京城最重要的城门,它是皇帝进出皇城的主要城门,是连接皇城与市井的关卡。辛亥革命后,正阳门任何人都能随时通行,造成交通压力,北洋政府韦驮德国建筑师进行改造,但是喜仁龙对改造并不满意。

北京外城的城门则比内城要小得多,但由于外城接近荒郊,往往是建筑与自然景观的融合。外城城门相比外城城门显得孤单寥落,除了内面的永定门,这座外城最大最重要的城门,永定门连接内城正阳门的街道,其两旁是北京重要的商业区。

身处20世纪20年代的喜仁龙,也敏锐地发出疑问,北京城还能屹立多久...?



结语

北京城作为帝王之都,是古代都城的集大成者。

美国著名建筑师E.N.培根更称北京城是地球表面上最伟大的人类个体工程。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一切都是无常的,时代滚滚向前,世界的很多古城都在天灾、战火或者重建下消失,老北京最终不能幸免。

这是中国物质遗产的一大遗憾,幸好有喜仁龙的《北京的城墙与城门》,那些错过的北京城壮美,得以从书卷上拾遗。

你可能感兴趣的:(《北京的城墙与城门》:一场与老北京城的百年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