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数九隆冬,花与也都在遥远的秋天落尽了,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插在陡峭的山脊。
丛林狼王冰蹲坐在百丈高的悬崖上,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塑。
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侧面袭来,冰毫无防备,滑出了山崖。
在空中,冰扭过头来,看见的是公狼匕首的一双深邃的狼眼。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把它推向了死神。不,匕首不会对它做这种事的!一定是意外!想到这儿,冰急忙向匕首发出求救声,可换回来的,却是弟弟匕首冷冷的一瞥。冰眼中的希望变成了失望,它干脆闭上眼,回忆起它与弟弟的往事。
枪声一响,狼群顿时化整为零,向四面逃窜。
左后腿中弹的匕首跑得最慢,猎人的猎狗就盯上了匕首。
若是在平时,匕首完全可以用自己超强的爆发力和耐力逃得无影无踪,可现在不一样,匕首的左后腿受伤了,这大大影响了它的奔跑速度。所以,它不但没有和猎狗拉开距离,反而和猎狗越来越近了。
眼看着,猎狗的鼻尖就要碰到匕首的尾巴了……
猎狗大声吠叫一声,扑向匕首……
“呜——”一阵呻吟声传来。倒在地上的竟然是猎狗。站在猎狗旁的,就是冰。在猎狗准备给匕首致命一击的时候,冰即使赶到,把猎狗撞倒了。
等猎狗爬起来时,冰和匕首已经跑远了。
耳边呼啸而过的寒风把冰从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它仍在下坠。
“啪!”从悬崖缝隙中伸出的一根树枝碰在了高速下坠的冰的肩胛上的一块月牙形疤痕上,触碰了冰的心中最为敏感的记忆。
冰再次陷入回忆。
月亮升到山巅,如新拭过的镜面,一尘不染。
冰走在幽静的兽道上。
所谓的兽道,就是丛林中的野兽走出的一条林间小路。
“嚓嚓”头顶传来响声。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高速冰,这不是蛇在树梢上滑行的声音,也不是猫头鹰捉拿耗子的声音,而是尖利的爪子抠住树皮发出的响声。除了猫科动物,没有谁拥有这样的爪子。而丛林里没有狮子,老虎又不会爬树,所以冰可以断定,这一定是豹子。
想到这里,冰赶忙撒开四条腿,想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
可是已经晚了。
一头金钱豹从天而降,向冰扑来。那拥有黑色斑点的豹头正对着冰的脖颈。
冰知道,这是金钱豹家族常用的伎俩,很少有谁躲过这一招。冰知道,这回它必死无疑。
在豹牙碰到冰的身体时,它感到一丝异样:金钱豹咬的不是它的脖子,而是它的肩胛。难道这是头老年金钱豹,扑偏了?不可能,它通过气味闻得出,这是头处于壮年的金钱豹,是不可能咬偏的。
狼的嗅觉十分灵敏,几乎可以从某只野兽留下的气味中判断出这是什么动物,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它的性格怎么样……所以,冰能用嗅觉知道这头金钱豹的年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嗷——”一声熟悉的狼嗥传入冰的耳朵。是匕首的声音。冰转过身,看见匕首拥有金色瞳仁的狼眼正盯着一头金钱豹,金钱豹的右前腿上有几个牙印和几道爪痕。毫无疑问,那是匕首的杰作。
冰离地面只有几十米了,它能清楚地看见悬崖底部露出的雪白的角状岩石。它十分清楚,如果自己摔在上面,轻则重伤残疾,重则一命呜呼……
“嗷呜——”匕首嗥叫一声,扑向金钱豹。
尽管金钱豹前腿负伤,但躲闪起来却不受丝毫影响。
金钱豹躲开了。
冰想参战,可它一迈动四条腿,肩胛处就传来钻心的痛。它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肩胛。原来,是刚才金钱豹咬的。伤口呈月牙形,血还在争先恐后地向外涌。冰忍着疼痛,与匕首并肩作战。
……
冰和匕首越战越勇,金钱豹的哀嚎一声高过一声……
兄弟俩战胜了金钱豹……
“噗!”冰已经摔在了一块尖利的岩石上,它的身体被刺穿了。
它早就知道弟弟匕首有朝一日会来与它争夺狼王宝座,可没想到的是,弟弟匕首竟然用阴招,把它推下悬崖。
冰的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匕首奸诈的笑……
“噗!”突然,冰的身旁摔下来一个物体……竟然是匕首!
冰疑惑地看着匕首,匕首也看着冰。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睛也是心灵对话的通道。冰与匕首四目相对,彼此都读懂了对方的心声。
——匕首,你不是一直想当狼王吗?现在你的美梦成真了,你是狼王了,为什么还要跳下来?
——哥,其实我刚推你下悬崖的时候就后悔了。那天要不是你把该死的猎狗撞开,我早就成了人类身上的一件狼皮大衣了。没有你,哪来的今天的我?我还忘恩负义……我根本不配当狼王……在我的心中,哥哥你永远是狼王!
——我救了你一命,你也救过我一命啊!我们都不欠对方什么了,你何必呢?
——哥,母亲当年告诉过我们,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
“噗!”忽然间,匕首吐了一大口鲜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嗷呜——”冰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略含哀伤的狼嗥,扭过身来,咬破了自己的胸腔……
冰感到自己越来越轻,几乎快要飞起来了。平日里温暖的阳光此时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只有无尽的寒冷……
它的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似的,闭上了,再也睁不开了。
冰永远得长眠在了这片土地……
冥冥之中,冰做了个梦,梦见:它和匕首都回到了童年时代,在草坪上嬉闹着……
随后,世间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