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重重,且走且相逢

我坐在火车的窗边,车厢伴着车轮压过铁轨的轰鸣声回杂在凌乱的空气中,卧铺到窗边的走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夹杂着各式各样模糊又听不懂的方言,“瓜子,香烟,矿泉水,看一看喽!”这是火车驶过家乡,进入贵州的第一天。也是我此生第一次独自远行。我不否认在临行前曾对独自远赴他乡抱有某一种未知的期待,这种莫名的刺激和期待在出发的前一晚就紧紧的刺激着我的神经,导致那一晚我的睡眠十分糟糕。

窗外是贵州一座座秀美的山峰,挺立在整齐的平原上,拔地而起,直戳云霄。正看得出神的时候,窗外下起了细雨,南方的雨终究是温婉多情的,我的思绪被引回了家乡的雨。映着烟雨朦胧的山川景色,我想起了那些荒唐岁月里和姐姐一起在屋檐下接雨水的趣事,突然又想起了父母和姐姐送我进入检票口时候眼神里的担忧和不舍,我不敢再往下想了,我怕我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会被一幕幕念想击碎,我怕我会不顾一切抓着行李踏上还没迈出去的归路。出省读书,孤生一人前行都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那份坚定的执拗终究战胜了父母的坚持,所以我出现在这趟火车上,带着许多迷惑和期待踏上从西南到江南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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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开始垂下来,带着西斜的落日余晖。我开始在拥挤的车厢里穿梭着准备晚饭。列车员一遍遍的播报依旧回想在耳边。这时候心里生起的一点迷茫让我顿时不知所措,对前路的迷惑和某种不确定性,似乎要吞噬我曾经无比坚定的内心。我选择远离故乡和挚友,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我见惯了故乡土木,总觉得这一方天地之外还有诺大的世界待人探索,不甘心终其一生于这半亩方塘之中。列车行驶过贵州,在凌晨驶进了湘西边界,广播里传来阵阵悠扬的音乐,原本喧嚣动荡的车厢渐渐安静下来了,偶有小孩的啼哭萦绕在走道间。车窗外一片混沌的黑色,一下驶过一座灯火繁华,星星点点的城市,一下又是一片看不到头的广袤与深邃。我躺在空间狭小的卧铺上,却没有丝毫睡意,在帘子外的一道道光影穿梭中不知所措,手机一阵阵的明亮闪烁,各种各样的推送和消息即使在深夜也没有停歇,在无线网络的那头,还有多少同我一样的人带着复杂的心绪难以入眠。

朋友们不时发来问候和嘱咐,我想起临行前一天与三五好友的相聚场面,那天晚上,大家有些微醉,就连从来不沾酒的我也应和着当晚的气氛小酌了一杯。朋友们大多选择了留在省内,而我成为她们其中走得最远的一个,杯影碰撞之间,一个哥们儿说“我就知道咱们之间肯定是她走得最远,心野着呢,怎么会甘心留在这里”,我笑着应答他,“哪有什么心野不野,不过是怕最后没得选罢了”。从选择这里到远走他乡,我似乎没有做太久的思考,除了父母那份牵挂和咫尺天涯的友情,我仿佛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可以舍弃的,那些不舍和无奈,都是胆怯之下的一个借口,走与不走,不过是如同“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一样的智趣和选择。而内心的选择,往往要层层深挖,才能听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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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在我的心里,相逢是迟早的事,即便隔了山水重重,也可以循着来路的痕迹找到归程,一路上的山与水恰恰成为见证人,见证所有离人的喜怒哀乐,见证所有失望无奈和后悔,也见证相逢的喜悦与失而复得的惊喜。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一夜的颠簸让人觉得很是疲惫,对面和上铺的人早已经起来,大家各自做着各自的事,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不时传来家长们的训斥声,晨光越过山岭和平原打在窗上,分不清是昨夜的雨珠还是露珠依然挂在窗上,反射出各式各样的光点,又是长途跋涉的一天呐!

火车到达湖南湘潭,半个小时的停留供来往的人们换乘和上车。窗外行色匆匆的人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拥挤着,忙着赶路,生怕错过。对面上铺上来了一个老奶奶,提着大包行李,从拉链的缝隙中可以依稀看清里面的各种腊肉和土特产,看着她瘦小的身躯在拥挤的车厢间挣扎着,闲坐窗边的我赶紧迎上去帮她劈开了一条通道。交谈中得知她此番是去看望在济南工作的儿子,她儿子和我一样去了外省读书,随后留在了外省工作,住的地方贵,吃的也贵,所以她要把儿子爱吃的东西带些去,顺便看望一下因为工作忙已经一年没见的儿子。说到这里,我在“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同时也想到了前路的自己,未来会否也如此般,在遥遥异乡,感念着前路,又放不下归程,让家人挚亲一遍遍的牵挂与担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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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又是下午,手中的书籍已经翻阅过半。看着时刻表,距离目的地已经只剩5个小时,不禁对那个即将到达的地方多了几分好奇。期待着与有趣之人的相逢,也在心底默默希望着与故人的另一番相逢。一阵颠簸后,火车到站了,列车员温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我和所有人一样,整理好了东西,穿上外套,提着行李,在人群的簇拥中向外走去,也向这山水重重的未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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