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昨夜疏

      一声招呼也不打的，秋天到了。好似昨夜里骤然起风，刮得外面法桐叶子密簇簇的摩擦在一起，生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仿佛是雨滴打击在叶子上传出来的。

      章丹第二日从楼梯拐角处经过时，透过街窗往外望了一眼。昨天白天还算繁茂的法国梧桐，今天竟残剩无几了。零落几片叶子横吊在异为空旷的树杈间。只只像迷途的候鸟，在寒风中瑟瑟打颤。

        “秋作为房东是过于残忍的”章丹这样想“它无声催赶着租住者的离开，而花叶只是无奈的房客。他们的合同到期了。”

        刚巧想至这里，章丹赶忙算了一下日子。不巧的是，她自己也将到了交房租的时候了。然他今月的工钱仍为放给她。不几日后房东来讨债，如今自己是没法子解决了，她只能另想别的出路。尽管这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危机大事，毕竟还可以拖几天。然而她多少还是有些怅惘。

        她自己一个人从乡下走到这里来打拼，单独生活。寂寥无人时，她多少还是有些想要放弃的。但这样就回去，是一辈子也不会有出路的。她只能慢慢的往前走。

        她似忽然想起什么的，在跨包中乱翻了一通，从钱夹里摸出了张有些褶皱的白纸片，上面黑油墨宋体字端正的印着“舒雪才”三个字，还有一串数。

      那日她舞罢歌毕，正走在往衖堂回的路上，忽然有个人影从街道边黑黢黢的阴影里挣脱出来，走至他面前不远，站定了。

        她吃了一大惊，下意识就攥紧了挎包，往后退了两步，尖鞋跟磕在地上发出“哒哒”两声。像马驹初学跑时畏缩的前两步。只可惜的人影在灯下一动也不动的。

        章丹仔细看清是个男人的剪影。但背着光，没有脸。路灯的光芒从他脑袋后面绽放出来，倒真有一些神性的辉煌感觉。

        她浑身绷紧，好像旗袍都松了许多，小心尝试从那男人身边溜过。可就在刚刚经过他时，那男人拦住了章丹道“章小姐，请等一下”章丹打了个激灵，不由自的别过头去看他。此次面部轮廓清晰了。只是他微微笑着，像只发现了猎物的猫，看的章丹心里发毛。

      “ 章小姐，我最近来此地经商，听了你的表演，想与你交个朋友”那男人开门见山的“这是我的名片，你收好，有事可以给我联系。”语罢不等章丹反应过来。那影子将名片塞到他手里，自己走掉了。章丹恍惚间看见了背影，影绰绰的。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仓皇。

      愣了一会儿，她也缓过来。周遭环顾了下。发现没有人后，也顾不得什么的，用跑的往衖堂方向。路上鞋跟踩上了个不识风趣的石子，将她崴了一下。但她最终还是忍着痛到了家。平凡日子里走的路，有时就算的上是一段不短的征途。

      傍晚下了班，章丹又一回往这方向走。要交租的事也慢慢浮上心来。说不尽的窘况。

        攀上楼，章丹没有急于进自己的房，只是往上走。顶层是无人租住的，用来堆放杂物。她暂时把刚才的事抛向脑后。绕开散发腐朽气息的杂物堆，自顾自的走到玻璃窗子旁边。透过蓝玻璃看。

          偌大的城市，没有几家人家点着灯，更显夜的幽静。只是顶层还仍旧有一只白炽灯泡通着电，发出昏黄的光。有一些古代油灯的味道。照着晒败了色的周围的一切。远处的山野只是淡淡的一痕轮廓，算是稍稍意思一下。而山的尽头却逐渐湮灭在像文艺滥调中的“沉沉夜幕”里。“哗！哗！”不知哪里来的声响，像是轮船上的汽笛“哗！哗！”好像大海就在窗外。

        海船上的别离，命运性的决裂，冷到人骨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