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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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腊月二十三日，余回故屋过青莲山麓，遥望群山相接，郁郁苍苍。心下生欢喜，于是疾驰如风，我将去即山。

一入山中，只见两山相对处，宝刹森然。近前，闻溪水于深涧潺潺却不见其流，听鸟声上下而不知鸟栖何处，有时翠筠摇曳, 有时松风停云，而台阁隐于半山，占尽山水佳处，为禅宗法眼宗开祖文益禅师修禅之所。

因想南朝梁武帝时，达摩入汉，后于少室山立禅宗，传至五祖弘忍而分南北，南顿北渐，南宗六祖惠能广传衣钵，一花开五叶，集于江西诸地，犹以宜春,抚州为盛。后临济,曹洞传播广远而他派零落，又想宜丰洞山良价与其座下抚州宜黄曹山本寂共创曹洞一宗，真乃天际因缘。而抚州于唐季五代禅宗兴盛之时，为禅河中心，又赖当时州治危全讽之力，危主政之时，始建城墙，易城羊角山，始有今日抚州城之建制。危笃信佛教，广迎禅门大士，多次谒见曹山本寂，并请其得意弟子匡仁住持疏山，后云门宗创始人文偃禅师即得道于匡仁。开平二年又迎文益禅师住持崇寿禅院，文益于此修行三十余载，天下信士投拜门下。南唐中主李璟闻其名，请往南京清凉寺，三座道场，四方僧众竞向归之。

但当此刻，余伫立断崖边，观山势逶迤，林密草深而无人敢履其峰，自有一种立于天地之间进则深谷退则现世的苍茫惘乱。

本欲虔心求问心中之百转千劫，然门窗静掩，唯梵烟升腾，与这山岚静气虚幻升空。山下有平川万顷，植以禾谷。其间村落簇居，阳光明媚却颇感寂寂，偶有陶潜之"狗吠深巷里，鸡鸣桑树颠"。

再行，抵暮，过宜黄水。水中洲若小船，环洲高垒，林木蓊郁。宝塔簇立船头，日光下落，枝柯横斜。余拾级上，雕甍生绿苔，细察之，乃"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怨、便凄凄惨惨无人念，待打并香魂一片，守得个阴雨梅天。" 吾乡古戏剧家汤若士文字也。此等文字，非功业霸绩，然自有其无穷底蕴，千古不失。于这林间宝塔烟波临川，何尝不是一种最美好的点缀。我曾经也逢秋色连波之时，行走在杭州西子湖畔，深感入吾心者，乃一带湖光山色，而浩淼湖山之美，全在宝石山之保俶塔，夕照山之雷峰塔，吴山之城隍阁也！而塔阁之美，又在其故事悠长。

余生也长，一片凡俗之心; 朝山谒水，得蒙此心熠熠。对一片素净山水，欲辩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