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年华||年的记忆

郑重声明:本文参加喜乐年华主题征文活动,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大雪卧羊

“大雪卧羊”,我很佩服家乡人在语言上的智慧,明明是“宰羊”,却说是“卧羊”,一个“卧”字就少了许多戾气,好像羊不是去被宰杀,而是要送羊去睡觉。

羊经过春、夏的放饲,秋天再喂些精饲料,到了大雪季节羊肉最为肥美,并且大雪季节已是深冬,低温可以使羊肉长时间保存(那时还没有冰箱),最主要的是大雪季节临近年关----要过年啦。

“卧羊”那天,在农村堪称节日,劳作了一年的家乡人,这天都会很兴奋,被安排去“卧羊”的会感到很自豪,没被安排去“卧羊”的也会抽时间赶到场院去看看热闹,孩子们也被这气氛感染着,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在场院里跑来跑去。

场院里支起大锅,热腾腾的烧着开水,偌大的场院,被锅碗瓢盆桶桶罐罐、奔跑的孩子、嘈杂的人声充盈着,热闹非凡。

被“卧的羊”一般是被去势的公羊,我们这里管这种羊叫“骟角”。给公羊去势又叫骟羊、阉羊,是在羊性成熟以前即几周龄或第二性征出现以前给羊去势。这种羊的羊肉不仅膻味不大,而且膘肥肉嫩。而没有去势的羊会有一股羊膻味和骚味,并且脾气暴躁不太好饲养。

那时小叔还很年轻,会被安排去“卧羊”。小时候的我有些瘦弱(营养不良),家里人也不知道那里的偏方,说把羊脾焙了吃,可以增加我的饭量。小叔就会给我弄一个羊脾回来,埋在炭火里烧,烧熟了沾着细盐面热热的叫我吃下,味道真的好极了。

烧羊脾的味道虽然不错,但年少的我最想得到的是四个羊拐(羊腿关节)。玩羊拐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小女孩最喜欢玩的游戏,四个羊拐一副,用彩色粉笔或什么颜料染成花花绿绿的,在配一个布包歘(chua)着玩。在那个年代,那个小女孩有一副羊拐,不亚于现在的孩子有一个掌上游戏机。因此能有一副羊拐的女孩,家里一定在村里有点权势,像我这样的女孩一直没有凑齐过一副羊拐,这真是我童年的憾事。

到了傍晚,羊肉、羊油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羊上下水也被洗净煮熟切碎,羊血也不浪费被做成血豆腐。这时候村干部开始分羊肉,会计也准备好笔本做记录。各家都是大人来分羊肉,孩子只有在旁边看的份,要不分回家里的羊肉好了坏了多了少了孩子们可担当不起。

羊肉分回了家,该由奶奶来处理了。炖羊骨头、炒羊杂,或将羊杂加些海带熬成羊汤全家先解解馋。羊肉一般是先不让吃的,或被剁成馅儿、或被切成片儿,用各种调料煨好,装在盆里,放在外面背阴的窗台或墙根下,但一定要盖好压实,防止被猫儿偷食。

到了春节再将羊肉拿出来,包羊肉馅饺子,咬一口满嘴留香。将羊肉片加泡好的黄豆一起炒,黄豆吸收了羊肉的鲜味,特别好吃。

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炼羊油,奶奶坐在灶膛前,把切成小块的羊油放在锅里,不停的翻动,随着翻动,白白的羊油,逐渐变成灰白色——黄褐色,羊油块也慢慢变小,清亮亮的羊油慢慢渗出,屋子里充满了炼羊油的香气。奶奶不停的把液态羊油盛到旁边的瓷碗中,直到把羊油都炼出来,变成油渣。

油渣也不糟践,会用来熬菜或作馅儿。练出的羊油等放凉、凝固后从碗中磕出来,留着当油吃,有时能吃到夏天。我依稀记得夏天熬葫芦片吃时,奶奶把凝成块的羊油用刀削到葫芦片里,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大雪卧羊”,我记忆中的年就是从这天开始的。

二、腊八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这天清早,娘早早起来熬腊八粥。我们这里管腊八粥叫搅糕蜜,按我们老家的习俗,腊八这天吃糕蜜粥一定要在太阳出来之前,否则会犯“红眼症”。

江豆、黄豆、大芸豆这些不容易煮烂的食材头天晚上要洗净泡好。娘生着火,锅里放足水,先将泡好的食材放在锅中,然后再先后放入粘米、花生豆、核桃仁、甜杏仁、大枣……这些食材除了粘米,其它食材是可以按口味添加的。娘一边往灶塘里续着木柴,一边不时地用长铁勺子搅动锅里的粥,火不能太大,火太大糕蜜粥容易糊锅。

我们这里的粘米是黄米,黄米又分为大黄米和小黄米。大黄米是黍子去皮后的米,米粒较大。我们老家种的黍子是红黍,没有去壳的黍子籽粒呈绛红色,亮晶晶的如宝石。小黄米是粘谷子去皮后的米,米粒较小。我更喜欢大黄米熬的粥,别有一番滋味。

新做出来的搅糕蜜粘粘稠稠,特别烫,一定要慢慢吃,蘸点糖或蜂蜜,吃一口,外面一层甜甜的,里面热热粘粘充满五谷杂粮的香气,吃在嘴里唇齿留香。

腊八这一天还有一项习俗,就是要腌腊八蒜。腌腊八蒜要提前把蒜包皮洗净,洗净的蒜一定要凉干。腊八这天把蒜瓣放在透明玻璃瓶子里用米醋泡上,放几滴酒腌出的腊八蒜更脆、味道更好。将玻璃瓶放在朝阳的地方,十多天后,蒜瓣由白变绿,就可以吃了。春节可以用来做饺子或肘子肉等熟食的蘸水。

其实腊八蒜什么时候泡都可以,但在我们家乡,在腊八这天一定要腌腊八蒜,这是家乡人过年的仪式感吧?

三、买年货

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我们村太小,没有供销社,离我们村最近的供销社有五里地。

父母要干活挣工分,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奶奶就让我和弟弟去供销社买。那个年代物价相对稳定,奶奶根据要买的东西估算出大约需要多少钱,给我们带上。我和弟弟用小背篓背上打油买酒用的瓶瓶罐罐(那时候油、酒都是散装的)去供销社。

过年是供销社是人最多的时候,木制货架上的东西也比平时多了不少。比如糖块,不仅有一分钱一粒的水果糖,还有软软的奶糖、挂了一层糖霜酸酸甜甜的桔瓣糖、粘牙的关东糖。

我和弟弟按奶奶的要求把东西买齐:油、醋、黄醬(老家做菜很少用酱油,都是用黄醬),各种调料、糖、食用碱、海带等,再打几斤散酒。我记得散酒有两种,一种贵些。每次买酒爷爷都嘱咐我买贵的,够劲儿。现在想来可能贵的酒度数更高些吧?

供销社的售货员都认识,他们用算盘噼噼啪啪算出账来收钱。找给的零钱,我和弟弟买糖豆或米花糖吃。糖豆和米花糖都装在一个长条状的塑料袋里,亮晶晶的,看着就诱人。糖豆是黄豆外面粘一层白色的糖浆,每袋三分钱,米花糖是爆大米花,每袋两分钱。我和弟弟常常是两样各买一袋分着吃,甜甜脆脆的,那味道,现在想起来仿佛还缠绕在唇齿间呢。

过年要买的东西有很多,一次是买不齐的,来来去去要跑好几次,我和弟弟乐此不疲。但有些东西是不放心让小孩子去买,必须大人去买。比如鞭炮、年画、做衣服用的布,怕小孩子挑不好。再有就是买猪肉。生产队也杀年猪,但分到各家没有多少,还要买些。供销社卖的肉都是冻肉,我记得大家都喜欢说买到的肉有几指膘,肥膘越厚,肉越好。

那个年代,物质虽然十分匮乏,但依然很快乐。如同生长在墙缝里的小草,追逐着阳光,努力生长。

四、推碾子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们村也有电磨房,但大家总说过了电的东西不好吃,喜欢用石碾子这种更古老的工具加工粮食。

我们村分为上下两条街道,每条街道各有一盘碾子。这两盘石碾子年代已久,无从考证从哪里运来、是谁安装的。

进入了腊月,碾房就成了村子里最忙碌的地方,大家排队使碾子,排队的方法很有意思,就是从家拿样东西去排队,比如簸箕、笤帚、粮食口袋都可以。

碾房也是大家交流的一个重要场所。通常是婶子、大娘相约去推碾子,你帮我家推,我帮你家推,边推边聊天,说说笑笑的就把活干完了。

在我们这儿过年,家家都要炸粘糕吃,“粘糕,年年高”,吃粘糕吉利。因此接近年关,家家都要推黄米面。推黄米面就是把黄米放在碾盘上,推动碾坨碾压,边碾压边用笤帚把散到边缘的米往碾坨下扫,好碾压的更充分。推黄米面一人忙不过来,通常需要两三个人。一两个人推碾子,还要有一个人用细罗往笸箩里筛碾过的黄米面,留下最细的面,粗的颗粒继续放在碾子上轧,直到所有的米都磨成细细的粉。

豆腐是家家年夜饭不可少的菜品。做豆腐用的黄豆也要用碾子破一下皮。就是把黄豆倒在碾盘上,推动碾砣转三两圈,黄豆皮破了即可。再用簸箕把黄豆皮簸出来。黄豆皮可用来做咸饭,去了皮的黄豆做豆腐口感更细腻。

再就是用碾子推大蜀黍米。大蜀黍米又称大碴子,是将玉米粒用水稍微过一下,不干也不湿,然后放在碾盘上轧,把玉米粒外面的那层皮碾下来,里面的就是大蜀黍米。我们老家用来做大蜀黍米的玉米品种多是农家品种——二黄棒或白马牙,农家品种的玉米推出的大蜀黍米熬粥更好吃,特别是用来招待从城里来的亲戚更受欢迎。

碾子做为农耕时代的一种生活工具,承载了我对家乡许多美好记忆。

五、泡豆芽、做豆腐

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老家到了冬天是吃不到什么青菜的。冬天吃的菜有夏秋晾晒的干豆角、干蔓菁菜、士豆干、罗卜干、南瓜干。也有一些贮存菜:放有冷屋子里的南瓜;贮存在地窖里的萝卜、土豆、蔓菁疙瘩。

为了丰富餐桌上的菜品,临近春节家家泡豆芽、做豆腐。

泡豆芽是个细致活。首先把要泡的豆子洗净,用温水浸泡几小时,水温以用手摸不烫手为宜。把泡好的豆子放在砂鼓子里(砂鼓子是一种砂土烧制的容器,灰黑色,现在已没人用了。)上面盖上屉布,屉布上在盖一个盖帘,盖帘的直径要比砂鼓子的直径略小。

把砂鼓子放在热炕尾,上面再盖上棉被保温。要经常的摸一下炕尾的温度,太热或太晾都不行。每天把豆芽过两遍清水,豆芽长到一定程度,还想在盖帘上加个重物压着,这样可以让豆芽更粗壮些。

随着豆芽慢慢长大,从小砂鼓子里换到大砂鼓子里,从长满一个砂鼓子到长满两个砂鼓子,直到豆子的种皮脱落就长好了。

我们家平常泡两种豆芽,一种是绿豆芽,一种是豇豆芽,豇豆芽比绿豆芽长、粗壮。泡好的豆芽用开水焯一下,装在小缸里用凉水泡上,放在冷屋子里,可以吃一正月。

绿豆芽多是加海带、粉丝凉拌着吃,也可能做饺子馅。豇豆芽一般炒着吃,荤素皆可。

做豆腐也是春节不可少的一件事。把干净的黄豆放在碾子上轧几圈,把豆皮碾破,用簸箕把豆皮簸出来,黄豆分成两瓣,我们管去了皮的黄豆叫豆碴子。将豆碴子放入水桶中浸泡,等豆碴子吸足了水分就可以了。

我们村也有磨豆碴子的石磨,但太废事还慢,从我记事起,都用电磨磨豆腐,磨得又快磨出的浆液更细腻。

磨好的浆液加入开水充分搅拌,大柴火锅上架一个木架子,将磨好的浆液装进布袋,收紧袋口在木架子上用力挤压,豆浆挤压出来流进锅中,留在布袋中的豆渣倒在其它容器中留做它用。

将锅中的豆浆煮沸,舀入事先准备好的大盆中,一点点加入盐卤,豆浆凝结成豆腐花,这就是平常吃的豆腐脑。这时大家就会盛上一碗,放几粒盐,点几滴油,喝一碗原汁原味的豆腐脑。

将装有豆腐花的大盆盖一个盖帘,盖帘的直径要比大盆的直径略小。盖帘上压一个盆或桶,豆花里面的水被挤压到盖帘上面,这时用勺子将水舀进盖帘上压着的盆或桶中,盖帘上压着的盆或桶会越来越重,这样靠重力挤出水分,豆腐就做好了。

新做好的豆腐叫白豆腐,用油炸一下,就是炸豆腐,在户外放一宿就是冻豆腐。

因为黄豆去了皮,做豆腐剩下的豆腐渣也很细腻,肯定也不会浪费。用羊油炝锅与干蔓菁菜一起熬着吃别有风味,也可以加入玉米面蒸窝头或贴饼子吃。很想念干蔓菁菜熬豆腐渣的味道。

六、野毛肉丸子

我们家在山区,山不太深,有许多野生小动物。常见的有狐狸、獾、野鸡、野兔子等。狐狸是仙,是万万不能伤害的。其它小动物都可能成为人类的猎物。临近春节,父亲进山捕猎,一般是下套捕猎野兔子。

野兔子在我们这里叫野毛子,三到十月份,是野毛子的繁殖季节,是不套野毛子的。进入冬天,野毛子最为肥美,是套野毛子的最佳季节。

父亲吃苦耐劳、不善言辞,但动手能力强,是套野毛子的高手。村子里许多人都去套野毛子,往往空手而归,但父亲每年都会套三五只野毛子。

父亲把套回来的野毛子包皮、去内脏。野毛子的皮贴在墙上,风干后,娘用野毛子皮给我和弟弟做椅垫,冬天坐特别暖和。我上中学后嫌这样的椅垫难看,没再用过。

在我们这里,野毛子肉做丸子吃。将野毛子肉用凉水泡一泡,泡出里面的血水。将肉先剔下来,找一块较平整的石块,洗净,将骨头放在上面用锤子细细的砸,砸碎后放在案板上,再把肉放进去用刀一起剁,越剁越粘,直到骨头和肉又融合在一起成泥茸状。
将泥茸状的野毛子肉中再加入嫩豆腐、盐等各种调料(不放酱油类的调味品)充分搅拌。

热锅凉油花椒呛锅,若有猪肉放几片肥猪肉煸炒出油,加入热水、胡椒粉等各种调料,调好口味,再放入些炸豆腐、冻豆腐、料丝做锅底,开锅后将野毛肉丸子用小勺舀进锅里,煮几分钟就可以啦,吃的时候依口味加点醋。

野毛肉丸子味道特别鲜美,特别是里面的碎骨头,吃在嘴里有点硌牙,那感觉奇妙极了。吃一个丸子,喝一口汤绝对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饭桌上有一盆野毛肉丸子,春节的饭桌立马上了档次。招待来访的客人也特别有面子。

野毛肉是纯瘦肉,一定要放猪肉或用鸡汤做,这样野毛肉丸子会更好吃。

我们家也曾用饲养的家兔肉同样方法做过丸子,一股土腥味,口感差远了。

现在野兔是二级保护动物,捕杀是犯法的。况且现在商店里各种货物琳琅满目,想吃什么去买就可以了,没有人再爬山越岭去套野毛子了。

父亲已经离世快七年了,他套野毛子的技巧并没有告诉我们。当年他仅用几根细铁丝就给新年的饭桌增加了一道美味,给贫困的生活带来许多乐趣。

七、除尘

我国自古就有春节扫尘的风俗。因“尘”与“陈”谐音,新春扫尘有“除陈布新”的涵义,其用意是要把一切“穷运”、“晦气” 统统扫出家门。这一习俗寄托着人们破旧立新的愿望和辞旧迎新的祈求。

我们老家,房子是石板房,土木结构,没有吊顶。取暖、做饭都是用作物秸秆和木柴做燃料。经过一年的烟熏火燎,墙壁屋顶黑觑觑的。“二十四,扫房子”,在我们老家,到了腊月二十四,家里家外要开展一年中最为彻底的一次大扫除。

首先清扫房子,掸去蛛网,将犄角旮旯的杂物、尘土都清理干净,接下来还要糊顶棚、墙壁刷大白、抹灶台炕箱、糊窗户。

从七十年代开始我们村实兴糊顶棚。糊顶棚一般人家用的是过期的旧报纸,只有结婚娶媳妇的新房糊顶棚才买专用的纸。报纸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我们家糊顶棚的报纸,是在城里工作的亲戚给的。

糊顶棚先在屋顶四周的柁、椽、檩上等距离的楔入钉子为支撑,钉子间拉上铁丝,铁丝拉成平行线,线距要比照裁好的报纸要窄些。

糊顶棚一般从一边按序开始,先拿刷子将事先熬好的稀稠适度的浆糊抹在裁好的报纸上,第一层是一头折一下把铁丝包进去,另一头糊在墙上,第二层是一头折一下把铁丝包进去,另一头糊在第一层的报纸上,第三层、第四层依此类推。

糊的时候,将报纸的边缝对一下,横竖尽量对上,规格一致,糊好后呈田格状,很是雅观。

十二三岁我就跟父母一起糊顶棚,一般是父亲用钉子铁丝做好支架,娘刷浆糊,我和父亲糊报纸,偶尔也会有邻居来帮忙,一般要糊小一天。

顶棚裱糊好后,房子立马亮堂起来。很有成就感。我喜欢躺在热炕上看顶棚上的字和图片,虽然都是旧报纸,对于我来说都很新鲜(我们那个年代没有什么课外书籍)。

那时候,小伙伴之间流行找字游戏。就是一个人从顶棚上读几个字,其他人去找这几个字在哪里,看谁最先找到。这个游戏我们可以玩一年,乐此不疲。一些年龄大的哥哥姐姐也和我们玩这个游戏,他们欺负我们认字少,故意找生僻字难为我们。但在这个过程中,也新认识了许多字。

清扫完房子,糊好顶棚,接下来还要给墙壁刷大白、给灶台炕箱抹泥、糊窗户。

七八十年代没有什么涂料,年前从供销社买块大白,买些鳔胶,放在锅里加适量的水熬一熬,熬好后用一个刷子蘸着粉刷墙壁,粉刷完后墙壁雪白雪白的,但不小心蹭到,多少都会蹭到身上白灰。

灶台经过一年的烟薰火烤不仅黢黑,还有许多地方有了裂缝,也要重新整理一下。我们村有一种粘土,呈浅褐色,将这种粘土加水和好后,把灶台、炕箱都用这种粘土泥涂抹一下,灶台、炕箱都干干净净的。

糊窗户就简单了。买来窗户纸,将旧窗户纸撕干静,窗户棱上刷上浆糊,将新窗户纸按窗户的大小裁好糊上去即可。

扫房子大活干完了,还有一些琐碎的活。比如整理相框。原来的照片基本都是黑白照片,一寸、两寸、四寸,大大小小的都有。将照片装在相框里挂在墙上,也是房间一种装饰。春节前,要把相框取下来,擦拭干净,再将里面的照片重新摆放一下。

再如一些杯盘碗筷,平时很少用,也要刷洗出来,备着过年用。

“二十四,扫房子”,这么多的活就二十四一天做肯定是做不完的。要断断续续做几天。
房间被收拾得焕然一新,整个居室窗明几净,干干净净迎接新年。

八、过大年

大年三十,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家里、家外都喜气洋洋。

大街上男女老少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见面热情的打着招呼,说着吉利话。 孩子们都换上新衣服,跑来跑去,男孩子聚在一起放鞭炮,女孩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暗暗再展示自己的新衣服。

早上起来,大人们就开始忙碌。贴春联、请祖宗。请祖宗是给祖先写封亡书,大致内容是请他们回家过年。亡书供在案几上,摆上杯盘、碗筷、纸钱。从年三十晚餐开始在每顿饭之前,都要先点上香给祖宗上供,然后大家才可以吃饭。一直到大年初三晚饭后,将纸钱、供品、亡书一起烧,叫送祖宗。

灶房是最热闹的,一阵浓郁的香气从灶房飘出来。奶奶和娘正准备着丰盛的年夜饭:
炸油饼,炸年糕。年糕有豆沙馅、红糖馅、干蔓菁菜馅、和没馅的。我最喜欢吃干蔓菁菜馅的。年糕一次要多炸些,正月里吃。

还要做接年饭。一大锅红豆饭,量要大,从年三十一直吃到正月,饭从今年吃到明年,长长久久,吉利。

灶房里“滋滋啦啦”,一盘盘美味佳肴就相继端上桌,猪肉炖豆腐、羊肉炒黄豆、凉拌海带豆芽、炒白菜、野毛肉丸子、炖柴鸡……杯里斟满酒,全家人欢欢喜喜的围在一起吃年夜饭。

吃完年夜饭,一家人一起包初一的饺子,初一是不能动刀的,三十要把初一要吃的饭菜准备好。

三十晚上不睡觉,我们这里叫熬年。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没有春节晚会。当然也有那个年代的游戏:推牌九、玩扑克牌、玩象棋。一直到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大家到院子里放鞭炮,等大家放完鞭炮回来,开始坐锅煮饺子,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每一饺个子都承载对新的一年幸福生活的憧憬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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