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没有同类 ——电影《刺客聂隐娘》视听语言简析

  飞纱重幔，青鸾舞镜，草木深深，清泉回流。侯孝贤用古诗一般的语言，吟出寂寞天宝，纷乱中奇女子的入世后的归隐之路。《刺客聂隐娘》是导演侯孝贤用七年时间打磨的第一部武侠电影，它以唐人传奇聂隐娘为人物原型创编，讲述聂隐娘幼时被道姑掳走，修炼武艺成为一代侠女的故事。其实简单说来，不过是一个孤独的少女杀不了心爱的人，最后只能离开的故事。

  本片从画面、镜头、声音等多方面呈现出电影的精工打磨和独树一帜的导演风格，静默与纯粹，电影中每一帧画面都符合中国古典审美，每一个情节都是含蓄与克制。

  本片是基于中国唐朝的文化背景，画面的构图符合传统审美，隐晦且静默，庄重而精致的感觉浸透于每一帧画面。如果仔细观看电影，会发现电影有几次画幅的改变。大多数画幅比例是1.41:1，接近正方形，大概是希望用四平八稳的方形构图展现唐朝的庄重，切割出古典美的精致。只有在回忆的场景时，画幅才会切换成1:1.85。当回忆过往时，个人感官被无限放大，画幅为了配合真实感受，所以进行切换。例如聂隐娘回忆嘉诚公主讲“青鸾舞镜”的故事时，其实是把青鸾的孤寂哀鸣附着于自身上，导演用放大的画幅体现聂隐娘对“一个人，没有同类”的孤独的感知。在构图时，导演在主体前安排前景，将隐晦静默的中国风雅体现的淋漓尽致。在聂隐娘来到田季安的卧室，观看他与胡姬谈话时，导演在镜头前挂起了重重纱幔，在纱幔翻飞间，聂隐娘看见了田季安和胡姬的亲密举动。这既符合了聂隐娘偷窥的视角，又表现了传统对卧室私密的保护，这种前景丰富的构图，将观众与影片拉开距离，使观众以静观默察的态度审视事件发生。

  侯孝贤受沈从文文学风格影响，其导演的电影有一种散文叙事风格。他的电影里有丰富的空镜头，像一幅山水画一般，静谧而绝美。在《刺客聂隐娘》中，侯孝贤运用了大量的空镜头，表现影片孤独的主题。当嘉诚公主抚琴讲述青鸾舞镜的故事后，导演给出了一片白牡丹在深褐色宫墙下孤独的开放的空镜头。青鸾舞镜是“一个人，没有同类”的孤独故事，导演没有用过多的人物情节表现这种孤独，而是用白牡丹的深冷绽放渲染这种感情。《刺客聂隐娘》给树、山、水、鸟、驴等自然物的空镜头很多，这些镜头往往紧跟在人物活动场景之后，导演用这样的镜头淡化了人物的行动，将“寂”的感情融入影片，进一步放缓了影片的节奏和进程。空镜头是中性的，不带有任何价值倾向，起到了过渡的作用，有意让观众有时间回想上一场戏，让已然发生的事情得到更好的思考与审视。 

  《刺客聂隐娘》全片采用文言台词，台词少而精致，所以音响质感十分重要。片中的音响增强了银幕的真实感，同时渲染了场景氛围。聂隐娘的职业是刺客，而刺客的一个特点就是耳目灵敏，所以片中主观镜头的风声、蝉鸣都十分清晰。比如在礼儿蹴鞠时撞见聂隐娘的那场戏中，午后的蝉鸣、鸟叫和孩童玩耍的笑声展现了生活中的真实场景，这同样也是聂隐娘的所见所闻。随着慢镜头缓慢摇动，庭落的全景被展示出来，影片努力使音响与画面中的被摄物所发出的音响一致，营造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午后氛围。

  “他又想起，十三年前那个上巳日，洺州刺使元谊谒见嘉诚公主，父亲唤他来见元谊女，两人并立众皆赞叹好一对璧人时，绯衣的窈七在荡秋千，越荡越高，突地脱手飞身上了树头，好似一只浴火凤凰……”剧本中的这段话不知打动了多少人，而侯孝贤用他独特的镜头语言表现了红尘世界中一位女刺客的爱恨情仇。窈七一个人，红尘无果，玉剑焚寂不争，心住四海，就此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