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文/董志广

檐下狸猫卧且眠,洗砚烹茶不记年。小院鹦鹉多呓语,偶看阿爷嘴含烟。

南宋陆游有词云:“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诸君请看,枯枝上的梅花,不堪雨骤风狂的摧残,纷纷凋落了,但落花委地,与泥水混杂,不辩何者是花,何者是泥了。然梅花的命运凄惨于此,无非是寒冬的无情罢了。

梅花那“别有韵致”的香味,却永远“如故”,仍然不屈服于寂寞无主、风雨交侵的威胁,只是尽自己之能,一丝一毫也不会改变。即使是凋落了,化为“尘”了,也要“香如故”。

试想这世间,心灵澄澈之人能有几个?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人情社会,能够做到心如明镜的人又会是谁?面对生活的磨折,意气平和,即使身处泥淖,也必保持内心善良。

刚刚去了沙河大堤,冷风如刀,然眼前却是一片空灵,沙颍河里的水,清澈明静。而我,仍是那一个刚来沈丘的游子,独自闲逛,看河面上,独钓寒江雪的冷清。穿过干瘪的枯树林,见麦地里的几座坟头儿,周遭一片凄凉。

记得父亲年轻时,每次给别人忙完最后一个木工活儿,手里拎着他的军绿色破布包,里面的钳子和螺丝刀碰撞,声音萦绕耳边。许是生活的不易,故而如今的父亲也是饱经岁月的摧残。

清晨醒来,窗外有了些许微光,拉开窗帘,阳光柔和,或许,生命里,的确需要这样的些许阳光照射。儿时,不体会父母的艰辛劳作,如今生活慢慢地顺遂,我也到了而立之年,寄身沈丘五载,苦乐年华,悲喜交织,历经世事。

以往,我心有恨意,因为琐事,亦与父母产生隔阂,远离他乡,漂泊无依,独居一隅,在沈丘这座城里安身立命,心想可以不再漂泊。然这些年,我认真工作,不招惹是非,不忘以前的经历,心酸苦楚,每每忆之,心生怨恨,不知如何恨,亦忘了如何爱。

爷爷忙着把小院里的花草,搬到廊下,草木本无情,于寒冬日光下,些许枯枝,亦显得格外荒凉。黄昏时,室内光影暗淡,我写字自慰,心中亦是豁达通彻。

我幼年时,素喜在院子里栽花种草,看树苗每天的变化,那时觉得通过自己的付出,培育自己的心爱之物,亦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事。如今忙于工作赚钱,早已忘了儿时的记忆。

冬日里,身心亦懒,然不敢怠慢时光。坐在床上,看自己喜欢的书,沉浸书里的故事,远离尘世。偶尔粗茶淡饭,烟火人间,些许小事,如今之于我,必是温暖与珍贵。

我读《闲情偶寄》喜欢书里的慢节奏生活,饮茶赋诗,亦是人生。以往不觉,而今撇下俗世纷扰,沉浸文字,才知生活竟是这样快乐之事。一屋一人,一书一下午,如若随缘,亦能发现文字堆砌里的妙趣。

每次闲下来读书,捧着喜爱的书,把自己的情感,寄托在故事里的某个人身上,随着他的爱恨情仇而喜怒哀乐。此中情境,亦不须和人交流,独自承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生活啊!亦是修行中的劫难,唯有独自漫步,谨言慎行,方能求得心灵安稳。

其实,文字与生活,还是有所差别。于文字中,我不算笨人,亦是太痴,貌似一副不与世争,万般随缘的态度。生活上,我亦是不喜热闹,朋友也少,圈子也还干净,不得不与人交往时,也是求个纯粹简单。

但心中却时常多愁善感,在沈丘生活这几年,懂得了人情世故,毕竟,难以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仔细想来,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俗事缠身,有时不愿去迎合,又不得不为之妥协。

要不然如何会说,道理都懂,还是过不好这一生。每次和学生讲这句话,他们亦是傻笑。殊不知,这人间世,要过好这一生,何其容易,只能努力求学,多些奋斗,多几分真诚,少一些妄念。如此,生活亦可过的随心自在些。

儿时出门,母亲总会唠叨:“别去河边,别和别人打架。不是自己的东西,别胡乱拿。人家不找你,你也别碰别人。”个中道理,我听到长大。然那时觉得母亲絮叨,心性倔傲,不肯放在心上。后来,远离家乡,独守城池,亦少与人交往,终究不肯依附于谁,丢了骨气。

寄身篱下,低调做事,处事小心,唯恐周遭人说我傲娇,可见做人有多难。写诗作文,纯属爱好,情感寄托而已,心里话不愿与人交流,诉诸文字,亦不要在意世俗眼光。

如今的生活,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洁身自好。更多时候,坚守自己内心的洁净,不与人相争,随遇而安。偶有吃亏受罪,也是无妨,安心工作,用心做事,心底无私天地宽,又怎会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

有时,我喜欢一个人,漫步田间小路上,穿行街道中央,来往如一阵寂寞的冷风。有时,我又像一株药草,喜爱治病救人,却又总饱经风霜。我不是钻牛角尖,而是觉得生活应该是平正的,从不羡慕于谁,也不与谁为难。即使生性寡言,也是内心的修行。

我有父亲的忍耐,又有母亲的善良。然我们共同之处,则是做一名安分守己的普通老百姓,可以谦和,可以卑屈,却要一直有情有义。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身体健康,阖家欢乐。有了这样的心境,世间便无不平之事,内心也无挂念之人。

这些年的学校生活,教会我待人处事。与学生相处的过程中,或是批改作文,或是行文写字,皆因了心里无牵无挂,得以细水长流。教学认真,名次不重要,也不屑与谁争。生活中,一言一行,一字一句,都是真实的自己,经得起岁月的推敲。

每天都会写写文字,亦有词穷理屈之时,倘若没有文字,我又该以何种方式,与生活和解,与灵魂相通。此刻,就像一集快要播放完了的电视剧,有新人来,亦有人等着离去,故事里的人,都是演绎着别人的故事。

沈丘的午后,冬日阳光未尽。寒冷的天气,不得不放弃去做一些事,余岁将近,越来越接近过年。这一年,我心里有许多感激,仍是无以言说,回首往事,细数流年,现在才是最好的。

临近傍晚,夜色也渐渐深沉,冰冷无限,对着这还没拉的窗帘,我透过玻璃,像看见了自己,无色无味,无需妆扮。此生,我要像眼前这一块玻璃就好了,守着一面墙,独自承受风带给自己的崎岖不平,以后,哪儿也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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