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天长路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十三）
“爹爹、娘亲、临秀姨，觅儿来找你们了！”我喃喃自语。
我的心，好疼啊！
心，好像一瞬间给挖空了。
我大口大口吐血，等着冰棱箭刺穿自己元灵，魂飞魄散的那刻！
我这个小小的花仙，神仙日子混得实在是太辛苦了！
师尊祖玄灵斗姆灵君果然算无遗策，爹爹当初不该舍身救娘亲，娘亲也不该拼死生下我。
逆天改命，终遭天谴。
“铛”一声，一道金光乍起，我手中的冰棱箭给击落。
是寰谛凤翎！
它落地后，就形成一圈天然保护屏障，将我紧紧护住。
我应声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润玉却拼着最后一口气，伸出手来，想要靠近我些：“觅......儿......你哪里......痛？”
他的声音微乎其微，若非此刻大殿上死一般寂静，我压根不会听见。
我哪里痛？
润玉死到临头，还可以这么惺惺作态吗？
我心痛啊！痛得快要活不下去了。
就这样一了百了吧！我仰头笑着，任由那血，从嘴角蜿蜒而下。
“来人！将谋害夜神的妖女锦觅拿下！”天后荼姚大声传令。紧接着，“嗖”一声，她就将寰谛凤翎的神通给收了！
“不......”润玉虚弱喊道。
“谁敢！”旭凤一下子挡在我面前。
“旭凤，这个妖女杀害了你兄长，你还要护着她？”天后暴怒，“你给我让开！否则天规处置！”
“母神，除非儿臣死了，否则恕难从命。”旭凤像座大山一样，坚实挡在我的面前。
“火神还真是一往情深啊！”穗禾阴阳怪气道。
“凤娃、润玉、锦觅！这到底是怎么了？造孽啊！”月老抓狂，一时也不知往哪边去。
倒是岐黄仙官最为镇定，当即过来给润玉把脉，而后又给我把脉。
“岐黄，他们二人伤势如何？”天帝焦急问道。
岐黄仙官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还请陛下，抓紧时间与夜神殿下话别吧。”
天帝太微道了句“好”，当时就现出了庞大的真身，一尾金龙腾空飞起。众神仙还没反应过来，天后荼姚已大呼出声：“太微，你要做什么？”
天帝没应，当时一股龙气就贯穿润玉的周身，金光将润玉托起。
瞬间，润玉就不见了！
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
而金龙则很快坠地，再次化作人形，月老和天后的声音同时响起：“太微！”
“太微，你为何要这么做啊？”荼姚抱着太微，哭得泣不成声，在人前失去了天后的架势。
“父帝......”旭凤凄凄喊了声，却又不远离我。
“荼姚，我时间不多了，你听我说。”天帝没有自称“朕”，此刻他不再是天界之主，只为人夫，为人父。
“你莫要迁怒他人，这是我欠润玉的。当年我初登帝位，雄心勃勃，欲与鸟族联姻。我喜欢上你姐姐荼蘼，便选了她。”
“可你却心有不甘，觉得荼蘼不过是个病秧子，不论相貌、仙法样样都不如你，心生嫉恨。后来，你设计让荼蘼亲眼见到你委身于我，她便死了心。后来，我娶了你，荼蘼也嫁给了仓廉，之后有了穗禾。”
“陛下，您说谁？是在说我娘亲和爹爹吗？”听言，穗禾脸色大变，问太微。
天帝不应，天后哽咽道：“别说了，太微。”
“不，你让我说完，否则就再没机会了。”天帝咳嗽了数声，接言道，“可你还是不放心，又用计害死了荼蘼和仓廉，要永绝后患。”
“当时，我也是气急了，想替荼蘼报仇，废了你。结果你们鸟族为了全族利益，把罪责担了下来。你又诚心向我忏悔，并收养了穗禾，我便作罢。”
“之后，我认识了锦觅的生母梓芬。当初被她吸引，只觉得她和病弱的荼蘼一样，总也不笑，还老爱颦眉。后来，我就渐渐喜欢上她了，想封她做天妃。结果，你又心生嫉恨，生怕她抢了你天后之位。于是，你趁我外出，把怀有身孕的她打伤，令她郁郁而终。”
“别说了！”
“到了润玉生母簌离，她是个明艳可爱的龙鱼族小公主。我不能再冒险了，就在笠泽给她建了座水晶宫，让她和龙鱼族人住在那处。可惜好景不长，她有孕了。你说，可笑吗？堂堂天帝，居然连自己的亲子都不敢认。”
“簌离是个好姑娘，她怕你发现润玉的存在。就骗那孩子，他是尾龙鱼，亲手剐下他的逆鳞啊！当时，孩子的血染红了整片湖。就算是做到这样，可还是没能瞒过你的耳目。”
“后来，你带人灭了笠泽龙鱼一族，红莲业火烧了三天三夜，从此那片水域寸草不生。你知道吗？当时我真想一剑杀了你。可我不能！因为魔族蠢蠢欲动，为了六界安危，我不能失去鸟族的支持。只能私底下，拜托水神护着簌离。”天帝咳得越发厉害。
“你给润玉服下浮梦丹，让他忘记前尘旧事，把他带到了天界。原先利用他巩固自己的位置，后来他长大出息了，你又怕他抢了旭凤的储君之位，处处针对他。可我却半点都不敢亲近他，怕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太微，太微，你怎么了？”荼姚惊慌失措，她想抱紧太微，却是抱不住。天帝的肉、身开始逐渐模糊消散，如同流沙从她手臂间溜走。
话语间，天帝的身子变成透明的，手足消失不见，
“人人皆道天帝尊贵无上，殊不知天帝是这六界最大的囚徒。我恐怕是最窝囊的天帝，为了一统六界，苍生大业，娶不了心爱的女子，纳不了喜欢的天妃，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不过，我好歹做了回父亲该做的。”
“荼姚，我要走了，六界交给你了。往后，再也没人和你抢天后的位置。”天帝坦然一笑。
转对旭凤道：“旭凤，往后好生规劝你母神，让她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的。六界，交给你了。至于锦觅，放过她吧！她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还有穗禾，能照顾就照顾一下吧。”
“父帝......”旭凤跪倒在太微面前，泪如雨下。
“生母簌离、龙鱼族、逆鳞、浮梦丹......”这些字眼有意无意钻进我的脑袋里，我头疼欲裂。
“陛下，你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姨母待我如同生母，她怎么会害死我的母亲？害死我的父亲？”穗禾不信，发狂道。
“穗禾，朕对不住你母亲，也连累你父亲。可惜吾即将陨落，所有的亏欠，只能由旭凤偿还。谁让他是天帝之子呢？”
说罢，天帝周身金光四射，化作点点粉尘，魂飞魄散。
“不！”荼姚大喊大叫，追着金光而去，却是追不上。
“太微，别走！”月老大喊了一声，想要抓住那粉尘，却是徒劳。一个活了几十万年的老狐狸，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走了，你就这样走了！太微，你好狠的心。”荼姚的双手一直没放下，始终保持着抱着太微，天帝在怀的姿态。
久久，无法放下。
穗禾像是彻底疯了，又哭又笑：“哈哈哈，放眼六界，还有我这样的傻子吗？错把杀母仇人当至亲，傻子啊！”一边说着，一边狠狠扇自己的耳光。
旭凤拦下她，呵斥道：“穗禾，你疯了不成？”
“是啊！我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会一心想要嫁给杀母仇人的儿子。你以为你不疯？你母亲害死了先花神梓芬，你却一心想娶人家的女儿。哈哈哈，天家都是群疯子。”
“穗禾闭嘴。”
“不过，我们都不是最疯的！让我告诉你，哪个才是最疯的。旭凤，我告诉你，不要告诉别人哦！嘘......”穗禾将食指抵在唇前，压低声音。
“来人，送穗禾公主回去休息。”旭凤下令道，立马有仙侍上前。
如今，他就是天界唯一的储君，真正的掌权者。
“不，我还没说完，旭凤，你来，你跟我来！”穗禾不由分说，把旭凤拉回到我身边，大声道，“这个才是疯子，亲手杀了她最爱的人，全六界最爱她的人。嘻嘻嘻，你说她傻不傻？”
“穗禾，你想说什么？”
“我告诉你啊！水神是我杀的，风神压根就没死，她去昆仑了！”
“你说什么？”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抬头，问穗禾。
“我说，水神是我杀的，风神没死啊！你不要和别人说哦！”说罢，她又把指头压在唇前。
“你胡说！”一句话，我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穗禾，你别胡说八道！就凭你的法力，怎么可能杀死水神！赶紧回去休息。”旭凤道，一群仙侍来拉她。
“我可以的，他失去了半壁仙元，给锦觅淬冰凌箭。然后，我就变作润玉的样子，骗他吃了脱力香灰，然后就杀了他！轻而易举。旭凤，你知道我们鸟族的幻化术很厉害的，我还有水火灵珠。你不要告诉别人哦！嘻嘻嘻......”疯癫的穗禾絮絮叨叨。
“你真的杀了水神？嫁祸给润玉？”旭凤质问穗禾。
“当然了！我厉害吧？不信，你去问风神啊！不过，她在昆仑雪山采还魂草，嘻嘻嘻......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要告诉别人哦。”
大殿上，各路神家面面相觑，各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我真是全六界最傻的那个！”说这话之时，我就像个漏血的袋子，血，不断从口鼻涌出。
“锦觅！”数声呼喊响起。
旭凤则一下子冲过来，把我抱起来。
我知道我的心已经碎成了渣，再也活不下去了。
一颗丹药从我口中呕了出来，我喃喃道：“小鱼仙倌......等等......我......”
下一刻，我的世界就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就此长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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