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晴湖

文/非村。

炎日下的西湖我是第三次见了。

第一次还在读大一。宿舍四个人,各自骑着花一百块钱从学校的跳蚤市场买来的自行车,吭哧吭哧地上了苏堤的跨虹桥。

到了最高处,吸一口气,双脚站在踏板上,屁股离座,身体绷直,呼啦啦地滑下去。女孩子们天真烂漫的笑,伴着破败自行车发出的叮铃啷当的声响,是记忆中的青春。

第二次是在前年,老家来了几个阿姨,我们租了一条小船。摇橹的是个精壮的男人,他大概很少遇到差不多年纪的女乘客,聊到兴起时,竟唱起了“洪湖水啊,浪呀嘛浪打浪呀……”。完全忘了我们所泛的是没有浪头的西子湖。

今天则是第三次。

太阳热辣辣地照下来,出门不过几分钟,身上就会出一层薄汗,黏黏糊糊,亮亮晶晶。

明朝汪珂玉在《西子湖拾翠余谈》中有一段评说西湖胜景的妙语:“晴湖不如雨湖,雨湖不如月湖,月湖不如雪湖”。这么看来,炎日里的西湖混着汗酸和燥意,是最不得人心的。

只能劝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先到了花港观鱼。红色带白色斑纹的胖鲤鱼嘴张得滚圆,尾巴一摇一摆之间,碧绿的水全被兜了进去。如果有人正好买了鱼食过来,随意一撒,四散的鱼群就会“闻讯”而至,争相抢夺。偶尔有跳出水面的,连续两声“扑通”,立马就能引出游客的惊呼声。

因为太热,苏堤上的人并不多。两旁绿木成荫,阳光从树与树、叶与叶的缝隙间落下来,地上便黑一片、白一片。

两只鸭子闲闲地漂在湖面上。有一只把头伸进翅膀里,有一只轻巧地啄了啄落水的树叶。远处,驶过一艘画舫,荡起的涟漪层层递过来,鸭子们也跟着不动声色地上下起伏。

原来,西湖也是有浪的。

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片荷塘。尽管已经过了最好的时候,田田的荷叶间仍然能看到一抹抹深粉。最外围的花瓣已经有了颓势,显出内里的白来。想起小野的那篇《式微》,盛极转衰,是一种规律,亦带着美好。

人们或者留影纪念,或者坐在长椅上静静凝望,这些残荷仍然不失为一种风景。

迎面走来的男人腰间别了一个扬声器,以南方人独有的细弱、咬字不清的口音唱着歌。和我们遇上的时候,正好到了副歌部分:“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什么歌,《雾里看花》!竟然觉得和心情也十分契合。

孩子们停下来望他,他提提眉,摇头晃脑地对着他们再添上几分柔情。等到彼此错身,先生接着哼唱,孩子们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蹦蹦跳跳地继续往前走。我于是快跑几步,一手逮一个,用最快的速度将他们头上的汗水抹掉。

几个工作人员正在给道旁的树木浇水,开了抽水机,直接用的是西湖的水,倒是省下了很多搬水的功夫。水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白里透亮的弧线,滋养着自己的草木。在这样的日子里,独占这份天时地利,不得不说是难得的幸运。

日头下走不了多久就会累。我们停在一处回廊休息。放眼望去是开阔的粼粼水面,大小游船承载着全国各地的盛情,往来其间。三三两两的游客从有空调的船舱出来,顶着炎日,站立船头,似乎也要学一学当年的许仙,羽衣冠巾,邂逅一个白素贞。

孩子们呆不住,来到湖岸,坐在石头上,听了一会儿湖水拍打岸面忽重忽轻的声音,嘴里嘟囔着:我们等下也去坐船吧!

你可能感兴趣的:(八月晴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