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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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吃我向来不讲究,少有什么食物能引起我的兴趣。每当岳母问明天想吃什么菜的时候,我总说随便。你就刁嘴吧!妻子很恼火。她知道我说随便的意思是随便什么都一样——不喜欢!其实她知道,从小到大我只喜欢吃各式各样的咸菜。

前些日子,单位食堂的刘伯走到我身边小声问,喜欢吃豆腐乳吗?帮你做点?我笑,好啊!从买豆腐、切块、晾晒、霉制到装瓶,全都是他老人家一手操办,最后装了三个中号的玻璃瓶。刘伯做的豆腐乳堪称一绝,吃过的人无不说这才是正宗的豆腐乳!他头年做的豆腐乳吃到来年夏天依旧口味纯正,依旧包裹着一层毛茸茸的粉色的红霉,市场卖的一般上黑莓。他却说,其实黄霉最鲜了!

霉制食品是皖南农家的习俗,起因应该是为了长期储存。先人当初精打细算的无奈,历代相传,竟成了后人餐桌上一道风味独特的小菜,成了很多人忘不了的记忆。小时候见过有人家把豆腐渣捏成圆球状,一排排码在屋顶晾晒,等雪白的圆球渗出密密麻麻一层黑色的霉点,再取下存放。待来年开春切成片和菜薹及少许大米同煮成稀饭,或者干脆就做一大盆汤,掐几根香葱或大蒜叶切成段放里面,香味独特。但这些霉制食品包括霉酱豆子什么的,外地人大多是拒绝的,我亲眼见过一个江北的亲戚看着桌上这霉糊糊的东西一脸惊诧,打死不伸筷子的样子。近年,有专家说,豆腐乳富含人体必需的营养元素,堪称“东方奶酪”。有了专家的正名,豆腐乳才逐渐登堂入室,被更多的人接受。

三瓶豆腐乳,自己一瓶,岳母一瓶,另一瓶带到芜湖,送给了母亲。

其实,母亲当年腌得一手好菜。那时每到秋冬,家里都会腌大白菜。砍下白菜,摊在场基上嗮几个太阳。再把常年腌菜的那口大缸搬出来洗刷干净。晚上,母亲把洗干净的白菜在缸底码一层,撒上一层盐,我就赤脚上去踩,直到踩出水来,再码一层白菜,再撒盐,一层一层,直到满满一缸,再压上那块已使用多年圆溜溜的石头。寒冬腊月,到下街豆腐店捞两块豆腐,从缸里掏一棵腌白菜,洗净切段,添两勺鲜红的磨辣椒和少许猪油,用木炭炉子小火慢炖。时间不长,满屋飘香,让人直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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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腌的豆角,颜色特别好看,黄灿灿,脆生生,就像透明的一样。切成小段,用香油下锅稍微翻一下,装盘,浇点麻油,喜欢辣可以加一勺磨辣椒。那时候,父亲上级单位经常来人,每次他们没进院门就大声喊,嫂子,抓点豆角子吃吃呵!

母亲诸多咸菜中最让人稀罕的当数形状精致、口味独特的糖醋萝卜花。秋天,取拇指粗的白萝卜,洗净,晾干,用小刀沿着中间斜划几刀,绕一圈,掰开,就成了两朵晶莹剔透的花朵,冰雕一般。用缝衣线在花的底部穿过,一朵挨一朵,连成一串,挂在屋檐下晒些日子,抽出线,下坛,用糖醋浸泡。父亲爱喝茶,母亲清早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烧开水,再把父亲的茶杯洗干净,放一撮茶叶,倒小半杯水慢慢润茶,然后抓一碟萝卜花,抽一双筷子架在碟子边沿。父亲洗漱之后,把茶杯里的水续满,一口茶一块萝卜花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萝卜花一直是父亲最喜爱的茶点。

这几年,母亲和小妹生活在一起,她那些当做宝贝的腌菜的坛坛罐罐都被小妹处理了。自从查出她老人家患有高血压之后,小妹再也不许她腌咸菜了。不过,母亲现在腌菜的兴趣好像也不大,父亲不在了,母亲似乎也没了一刀一刀雕刻的兴致。

母亲几乎不再腌菜了,只有当我去看她,她才会在某一个厨子、柜子或什么角落捧出一个小玻璃瓶,献宝一样向我晃晃。说,儿子,今天我们娘俩炖点腌白菜吃吃呵!小妹她们看着,哭笑不得。在小妹的频繁扫荡下,母亲藏点私货实属不易。因为我,又暴露了一个藏宝地点,不知道她下一次又会把它们藏在哪里?

我越来越珍惜这些咸菜,也越来越挑食,因为母亲和刘伯她们都已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等她们百年之后,这些美味怕也就彻底消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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