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上送李郢之苏州
李商隐
人高诗苦滞夷门,万里梁王有旧园。
烟幌自应怜白纻,月楼谁伴咏黄昏。
露桃涂颊依苔井,风柳夸腰住水村。
苏小小坟今在否,紫兰香径与招魂。
【注解】
1. 汴上:即汴梁,今河南开封。
2. 李郢:唐京兆长安人,字楚望。初居杭州,以山水琴书自娱,疏于驰竞。宣宗大中十年,登进士第。累辟淮南等使府。懿宗咸通末,官至侍御史。后归越,为从事。工诗,七律尤清丽可喜,为时人所称。
3. 夷门:战国魏都城的东门。故址在今河南开封城内东北隅。因在夷山之上,故名。《史记·魏公子列传》:“魏有隐士曰侯嬴,年七十,家贫,为大梁夷门监者。”
4. 旧园:西汉梁孝王所建的东苑。也称兔园。故址在今开封市东南。园林方三百余里,宫室相连属,供游赏驰猎。梁孝王在其中广纳宾客,当时名士司马相如、枚乘、邹阳等均为座上客。
5. 梁王:指汉梁孝王刘武。南朝宋谢惠连《雪赋》:“岁将暮,时既昏,寒风积,愁云繁,梁王不悦,游于兔园。乃置旨酒,命宾友,召邹生,延枚叟。相如末至,居客之右。”
6. 烟幌:薄如烟雾的帘幕。
7. 白纻:白衣。古代士人未得功名时所穿衣服。宋王禹偁诗:“利市襕衫抛白纻,风流名纸写红笺。”宋陆游诗:“行年七十尚携锄,贫悴还如白纻初。”
8. 露桃:语本《乐府诗集·相和歌辞三·鸡鸣》:“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后因用“露桃”称桃树、桃花。唐顾况诗:“露桃秾李自成蹊,流水终天不向西。”
9. 苏小小:南朝齐时钱塘名妓。容色俊丽,颇工诗词。唐白居易之二十:“钱塘苏小小,人道最夭斜。”唐罗隐:“西陵路边月悄悄,油壁轻车苏小小。”
简译:
此诗当作于大中四年(850)初至汴幕时,卢弘正约于大中四年(850)五、六月间,自徐州徙汴,李商隐随至汴幕。在汴梁,李商隐遇到李郢,二人相互之间唱酬数首,李郢曾有《送李商隐侍御奉使入关》赠诗于李商隐。此时李郢因为在汴上困居不遇南归苏州,李商隐作此诗赠别。
你才华出众却只能滞于夷门做愁苦之吟,如今将要去万里之遥的苏州,不要忘记梁王的旧园里还有我这个朋友呀。
苏州的淡云薄雾之地正好适合你这个白衣士人,可是在黄昏的月楼上,谁和你一起唱和呢。
你住在溪水环绕的小村里,微风中绿柳扭腰送胯飘飘欲舞。布满苔藓的井台边桃花红艳,就像脸颊上涂抹了脂粉的少女。
如果苏小小的坟墓还在,你正好可以在开满紫兰花的香径中与之招魂,共吟飘零沦落之苦呀。
脉络浅析:
这是一首写给友人的送别诗,通过对友人去苏州后想象生活的描写,赞颂了其山水自娱、疏于驰竞的品性,表达了对友人怀才不遇的同情和惋惜之意。
首联上句写李郢才高诗苦滞于夷门,这是对李郢当前境况的描述。李郢四十岁才考中进士,在开封和李商隐相遇唱和时才三十五岁,正是未被人赏识的失意之时,故言其“诗苦”。
下句,“万里”指李郢将要去的苏州,切题“之苏州”,之,去之意呀。“梁王有旧园”有双关意,一是指开封梁孝王的兔园,二是双关自己来到开封为卢弘正幕僚的身份。
颔联上句承接上联的“万里”之意,想象李郢去苏州的生活,当是在远离尘嚣的“烟云”之地,“烟幌”烟云之景也,“白纻”代指李郢未得功名士人的身份。表达了李郢喜欢淡薄的心性。下句写李郢去苏州后,自己将不能在月楼之上陪伴他“咏黄昏”了,双关了二人之前在开封吟诗唱和之往事。表达了离别的依依难舍之情。上下句构成转折关系流水对。
颈联承接上联的“烟幌”之意,继续写想象的李郢在苏州的生活。水村中苔井边,“风柳夸腰”,“露桃涂颊”,使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一派幽雅闲适之景色。表达了李郢山水为乐的逸情。
尾联承接上联的“风柳夸腰”之意,由“柳舞”联想到南朝齐时钱塘名妓苏小小,杭州西湖有苏小小墓。苏小小是南齐时钱塘名妓,又是有名的才女,可惜一生坎坷,其飘零沦落之遭遇,与李郢目前状况何其似也。故下句言在“紫兰香径”中“与招魂”,言外之意李郢以与她唱和愁苦之诗,虽然是虚化之笔,但即婉转地表达了对李郢当前状况的同情之心,又回答了颔联的“谁伴咏黄昏”,诗思之缜密可见一斑。
整首诗使用了转折关系流水对句法,以及比喻、借代和双关的修辞手法,联联相承,遥相呼应。赞颂了李郢山水自娱、疏于驰竞的品性,并婉转地表达了对李郢怀才不遇的同情和惋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