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红梅【原创微小说】

〖根据本人原创歌词《将军与他》背景故事作〗

“一人吟唱一人举杯,白雪红梅此生绝配.....”

台上伶人翘着兰花指,一袭红衣,薄唇轻启,望着台下穿着铠甲斟清茶的人微微一笑。

戏堂外落雪纷飞,寥落无几人,寒风扰乱了行客的衣襟,不禁令行人加快脚步。雪积半尺,街道冷清。

夜市,灯火阑珊。即使是在皇城,百姓仍不大敢在夜晚出门。因此,小摊贩早已打了烊,小作坊也闭了户,只剩这戏堂与对面的烧酒店灯火依然。

“默枝的曲儿愈发精湛了。”穿着铠甲的人一边倒刚烫好的烧酒,一边夸赞道。

“多谢将军赞赏。”伶人捻起酒杯就往嘴边送。

“不可!你还要唱曲儿呢,怎能乱饮?”裴将军伸手制止道。

伶人愣了愣,还是一饮而尽。他用手点了点唇角,眼里一片清明:“国势危急,唱曲儿又有何用?还不如随将军上阵杀敌来得痛快!”说到震愤处,他又自斟一杯,酌了起来。

裴将军没接话,只是饮酒。伶人亦沉默着不言一词,好似门外冰冷的雪袭卷了室内所有的生气,只留下烛火兀自摇曳……

裴将军走的时候梅花还是初苞,待绽未绽。伶人没跟去,因为裴将军说杀敌不是他该干的事, 他应该留在戏堂继续唱戏,留在皇城等他凯旋时为他接风洗尘。 伶人望着满园待开的红梅,垂了垂眸,说会等将军回来。

白雪压在枝头上,藏起了待放的红梅,也落在裴将军的铠甲上。伶人站在将军府门口不舍地目送雪中策马离去的他。那天的雪真真像散落的棉花般铺天盖地且冰冷得不近人情。

红梅开了半朵,将军和兵马被困险谷……

红梅开了一枝,战场将士们死伤无数……

红梅开了半园,边塞军营中捷报连连……

“等梅开满园,他也快回来了吧?”默枝望着将军府的天喃哺道。雪止了,几片梅花随风落在他肩头,远处的屋檐一片白。空气依旧冷得彻骨,池塘里结了厚厚的冰,再没有小鱼能跃出水面。白色的雪栖息在红色的花上,更衬出梅的红艳。

后来,红梅到了满园的时节,开始大片大片地开放,像红色的雪长在了枝头上,纷纷兮却无法去往心之所向。大雪又不知疾告地袭卷而至。

夜晚,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一丝热气,依旧只有烛光残影摇晃在墙角。伶人手执墨笔,在信笺上来来回回。他仿佛看到那个身穿铠甲的人向他策马奔来。于是,伶人眼角微弯,嘴角微扬。许久,他停笔将信笺封好,拨灭了蜡烛,疾步消失在风雪中往戏堂走去。


一马,一红衣。

待他赶至军中已是数日后的傍晚,天阴得可怕。

“默……默枝,你来做甚?”裴将军听闻营外有个红衣男子求见,他就明了是谁了。

“自是为投奔将军而来!”伶人红衣飘扬,铿锵道。

“你快回去,这战场刀剑无眼,生死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为黎民,生死何俱?”伶人看着将军满脸胡磕、双眼布满血丝的样子,知道他定是数日未眠、日夜操劳, 不由心一痛。为你,生死何惧?实则他想说的是未说出口的这句。

“进帐再说吧,外面风大。”裴将军看着满面风尘的红衣男子,心里一片湿润。

边塞没有红梅,只有更大更密的雪。棉花似的雪挨在沙地上,瞬便被吞噬然后与泥沙融为一体,边塞的风比皇城更放肆,吹得人针扎般地疼,又携着湿冷的沙翻涌在各处,落在人马身上瞬即形成薄薄的沙层,仿佛要将人马统统掩埋。

再后来,伶人做了营中的副军师,将戏中所学战场策略用于实处,效果竟意想不到地好。皇城与边塞之间马蹄连连,信息传播得很快,老百姓们个个洋溢着笑。

最后一战了,将士们信心大增,打完这一仗,就能和家人团聚了。此时已然是初春,将军府的红梅早就凋谢无几,边塞的雪依旧大朵大朵地到处散落。

天,沉得可怕。

“将军!”伶人站在营中,等来的却不是竖着的人……裴将军被卷在草席里,下身的铠甲和鞋子露了出来,脸,被蒙着。伶人撕心裂肺地吼着,泪已满面。

男儿非无泪,只溅别离中……裴将军的手下交给他一封信,那是裴将军留给他的。

“归期在即, 陌上花已开,莫哀。——裴添留。”这简短一句,便胜过千言万语。

天依旧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雪,落在草席上,也落在伶人的心上。

仗胜了,裴将军往后的喜怒哀乐却被那致命一箭永远留在了边塞。伶人带着他的尸体,跟随军队回到皇城。陌上花确是已开,只是人人都无心看赏……

将军府的梅花全落了,红色的残瓣落在地上,汇成一条血色的河。裴将中被葬在梅园里,伶人每天都来陪他说话,好像裴将军就站在他面前,身上依旧是落了梅花的铠甲。

这小小的土堆下不仅仅葬着裴将军,也葬着伶人的心。

雪早已融化,初春的阳光微暖。晨光照亮了伶人的红衣,照亮了他斟烧酒的手,也照亮了他面前的墓碑.。

“没想到,将军会在长眠的前一刻将那玉握在手中,默枝还以为,将军早扔了呢!”伶人将酒杯微微倾斜,烧酒洒在裴将军的墓前。

那玉,是伶人赠与裴将军的,在初识的那天。裴将军本不想要,伶人却硬塞到他手中,冲他一笑,他也就只好作罢……

“将军不是爱听曲儿吗?默枝给将军唱一段吧……伶人又捻起兰花指,对着墓碑微微一笑。

墓碑下的尸体手里握着一块玉,伶人葬他前怎么也拽不掉……

“一人吟唱一人举杯,白雪红梅此生绝配,将军与他年年岁岁,知是梦,还依偎……

红梅开了一回又一回,白雪飘了一季又一季。一冬又一冬,已然三十冬。伶人卧在将军的墓碑前,脸上挂着笑。

阳光轻柔,铺在伶人带笑的脸上,温和而安详。

将军府的梅花开得正盛,在冬日的暖阳下兀自妖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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