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微光（2）

三十年前，小儿子得了一场大病，从这场大病开始，灾难一波一波地伴随着这个家许多年，真是夹缝求生都难啊。

记得那是个深夜，那时候交通条件差，想要进城看大夫难上加难，正好邻村的赤脚大夫刚好出远门。哎，命啊。偏偏这个档口小儿子突发高烧，烧的孩子遍体通红，五官都抽搐地拧在了一起，张着嘴巴却喊不出一个字。家里女人一直哭哭啼啼的，我也慌了神。

好在借上了村支书的自行车，载着家里女人抱着的娃摸着黑赶向县城。

一百里山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像一条绝路，黑暗占据了每一个感官，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女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隐约响动着。

不知行了多久，也不知行到了何地，更不知几点时辰。只是一阵剧烈的颠簸，“哐嚓”一声，自行车栽倒在一块大石头旁。我喊叫家里女人，循着声摸了过去。她跌在大石头上，把腰伤了，直不起来腰，要我赶紧抱着孩子去，先别管她。

我摸索到自行车，偏偏车轮胎的圈给拢了，我狠狠地踹了几脚瘫在地上的自行车，冲着天大喊几声，，嘱咐了女人几句，抱着小儿子冲向了夜色里。

麻木地翻越着数不尽的山头，只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和着风穿过针叶松的刺响，黑乎乎的山头像一座座怪物张牙舞爪地试图抢夺我的孩儿，我拼命地跑啊跑啊…

东方不知何时泛起了鱼肚白，山头隐约有了轮廓，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阴影，浑身一哆嗦，终于出山了。

县医院位于县城东侧，距离山脚下不算太远，在天大亮前，我赶到了医院。

一迈进医院大门，我使劲地叫喊着医生，慌乱地闯进每一扇可以容许人进出的门。闹出的动静惊动了门卫，门卫跑去了叫值班医生。

那一刻，我看着门卫跑着的背影，我看到了希望，只觉双腿一软，一个趔趄摔倒在行走的走廊旁。只听得阵阵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医生说了句：“恐怕来不及了”，我的心一紧，又抱着儿子走在了黑乎乎的大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