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份工作

一九九一年六月底,在县职业高级中学建筑班三年的专业学习结束,苏力他们班近五十名学生一起顺利地毕业了。

因为是县职业高级中学的学生,苏力他们毕业以后不能像普通高中的学生一样直接报考大学,也没有政策说包分配工作,只是学校报告给县里争取给一些办学的鼓励政策,通过县政府相关部门协调县里相关企业尽量接纳县职业高级中学的毕业生。经过学校领导跟县政府相关部门领导不断地报告、协调,等苏力他们快毕业的时候终于有了些许的希望,据当时班主任说是县建筑公司计划接纳苏力他们这批建筑专业的毕业生,但是,前提条件是女生不需要。而且,具体来县建筑公司上班的时间要另等通知。所以,苏力他们毕业以后,没有等到县建筑公司的上班通知,大多数男生就暂时回家帮助家里务农或者在县城找个临时工暂时做做了,至于女生,因为已经事先知道县建筑公司不需要她们,所以也就各奔东西、各想各的办法就业或者回农村务农了。

苏力他们建筑班的女生不少,几乎占了全班的一半以上。建筑班女生多的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原由是:学校招生的时候对外公开的专业是护士班,所以女生报考的比较多,等录取以后报到那天考生才知道学校临时把护士班改成了建筑班。这样以来,开学报到的时候除了个别女生直接没报名入学之外,其他大多数女生还是无可奈何地也跟着报名学习建筑专业了。苏力是打心底里喜欢护士专业,以后的理想也是从事医学方面的工作,他最希望做一名优秀的、受人尊敬的医生!可是,学校的这一个看似微小的调整却改变了苏力的一生,要知道,苏力压根儿也没有想过从事建筑行业,也没有想过做建筑行业的什么岗位工作,而苏力却因此走进了建筑行业,进一步地说,他干了将近一辈子的建筑行业。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毕业以后,苏力暂时回家帮助务农的日子并不好过。苏力一边是心急如焚、一日日的焦急地等待县建筑公司的上班通知;一边是主动帮助家里务农,尽量减轻爸爸妈妈的劳动负担;一边还要经常听着爸爸一遍遍地埋怨、数落他。因为,当初上县职业高级中学、包括学习建筑专业,苏力的爸爸并不看好,且极力反对他上这个学,苏力的爸爸希望苏力继续复读考取普高或者中专,觉得这样以后毕业才有前途。苏力还清楚地记得,一九八八年七月底的一天,他接到县职业高级中学的录取通知书以后高兴地手舞足蹈,等爸爸妈妈下地晚上回来他迎上前去兴奋地告诉爸爸妈妈被录取的通知的时候,他爸爸立刻黑着脸说:“考了个职业高中,有什么前途和值得高兴的?还是复读吧,不要去上了!” 苏力感觉像一盆冷水泼到了头顶而又惊又凉,使的苏力从无比高兴一下子掉落至非常低落!苏力是个脾气非常倔强的年轻人,他当时当场顶撞了他爸爸说:“我就是不去复读,我就要去上这个学校!”接着又气愤地回怼他爸爸说“学习成绩好不好、以后有没有前途,不光是要看学校,关键还要看个人!反正我要去上这个学校”  其实,当时苏力已经暗自狠下了决心,以后一定要用实际行动和结果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千真万确,苏力横下一条心地刻苦学习,在三年的学业中,他各学期、各科的学习成绩经常都在班里名列第一,因为苏力综合表现优异,他还在建筑班第二学期当上了班长,又从第三学期开始被选拔为学校的第一任学生会主席……苏力隔三差五地经常厌烦地听到他爸爸的唠叨和埋怨声,他很是着急和不耐烦!苏力希望随时接到如喜报一样的县建筑公司的上班通知尽快地到来,他也巴不得马上就离开家赶紧去县城的建筑公司上班,他实在听够了他爸爸一天到晚的唠叨、埋怨,甚至责骂!

七月底的有一天早晨醒来,苏力躺在床上忽然回忆起昨晚梦到了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只白鸽落到了他的窗前,他揉揉慢慢睁大的眼睛,略有些喜悦的心情微微涌上心头。苏力有些预感,可能今天有去县城上班的县建筑公司的通知邮来。果不其然,等到晚上从田里刚刚回到家里,苏力就接到村里送来的从县城邮来的信件,他不用拆信就知道里面的内容,他暗自欣喜若狂、如释重负……

不几日,苏力就按照上班通知的时间、地点兴奋地赶到了县城的建筑公司去报到。去县建筑公司报到那天挺热闹,班里的大多数男生都来报到了,大家像久别重逢一样互相问候着、打趣着,喜悦之情洋溢在大家还不太算成熟的脸上。报到完成的当天中午,苏力他们被建筑公司办公室副主任领着安排了宿舍,办公室副主任朴实地说:“你们暂时先挤挤住在临时宿舍里,以后再想办法换个好一些的地方住宿;你们的一日三餐先自己想办法解决,过一段时间公司会开食堂;厕所在建筑公司院子的最后面,你们回头自己去找找、熟悉熟悉……”  苏力他们刚来报到以后接触最多的人是办公室副主任,苏力感觉他很朴实、亲切,待人也热情。

在县建筑公司的报到完成后,苏力感动地心里想:我们以前是同学,现在已经华丽转身变成了同事!我们已经有工作了!这是我们毕业以后的第一份工作,我们一定要倍加珍惜啊!报到完成的下一步“任务”就是安排住宿、生活等等。

按照办公室副主任的引导,苏力他们一群有二十几个建筑班的毕业生一起走进了离建筑公司办公室十几米远的临时宿舍。苏力在报到前后的兴奋之余,也新奇地多次随意地环顾四周,他看到建筑公司大院里面的建筑大都是红瓦、白墙的一排排的一层建筑,县建筑公司大院大门的右侧是一排高一些的单层办公室,进了大院往里面走右拐二三十米就是他们的临时宿舍了。苏力后来才知道,他们住的临时宿舍是以前的两个小仓库腾出来改做临时宿舍的。苏力他们二十几个人报到的当天就被安顿到两个不大的以前的仓库里面住宿了。苏力一开始走进临时宿舍查看时,感觉两个房间确实都不大,还是一个小门进出的里外各一的套间,每间房间大约有二十几平方米,苏力他们的床铺是钢丝床式的高低铺,高低铺一张张地靠墙边、房中间基本有序地排满了两个房间。办公室副主任在安排床位时,苏力没有挑选,他是紧着同事们先挑选,他自己最后随便在剩下没人挑选的、靠近外屋对门的一个床位安顿下来。苏力感觉临时宿舍既拥挤又十分热闹,平时每个人的说话声音两个房间内都能够听到。不过,苏力是个比较喜欢安静的人,他对临时宿舍的居住环境有些不习惯和不适应,特别是到了晚上,有的同事几经提醒也要聊天聊到很晚,而且,高低铺的钢丝床会经常随着同事们的翻身“嘎吱、嘎吱”地直响,还有个别同事爱打呼噜、说梦话、放响屁,这些不是噪音的噪音实在让苏力经常难以入眠,失眠也成了苏力的业余生活的常态。一开始的几天里,让苏力感觉来县建筑公司上班的条件还不如在家务农,住宿、生活条件和反差实在挺大。但,苏力是农村土生土长的年轻人,他虽然性格倔强,可是他也很坚强、能够吃苦耐劳!他经常鼓励自己坚持下去,他坚信俗话说的好:“习惯成自然!”  并且,他一想到将来在工作上有了一官半职,再办了农转非户口,然后再找个城里的漂亮女孩当媳妇……那些美好的希望和梦想使的苏力更加信心满满、斗志昂扬!

在接受了一周上岗前的企业文化、专业知识的简单培训以后,县建筑公司以苏力他们这一批毕业生为主力组建了一个直属施工队伍。在组建直属施工队伍及骨干人员任命时,听说县建筑公司的领导还是咨询听取了苏力母校相关领导的意见,考虑到苏力在母校班里及学校当过班长、学生会主席,而且表现优异并且具有一定的组织领导及管理协调能力,建筑公司就任命苏力为直属施工队伍的副队长,建筑公司的另一位老员工被任命为队长。

直属施工队伍的成立是县建筑公司的一个创举!它既符合当时的时代潮流,也解决了县职业高级中学学生的就业分配问题,以及还弥补了县建筑公司一直没有直属施工队伍的缺憾!对于直属施工队伍的建立和运作,县建筑公司从总经理到下面的其他分管领导都很重视,也给予了厚望!在直属施工队伍成立的启动会上,县建筑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还一一跟苏力和他的同事们握了手,总经理鼓励苏力他们说:“热烈欢迎你们这些专业知识好的学生们加入县建筑公司团队!希望你们立足实际、爱岗敬业、发挥特长、多做贡献!以后有什么生活、工作上面的困难可以直接向办公室或直接领导提出来……”

县建筑公司直属施工队伍成立一周以后,就组织开赴到了施工现场,苏力他们这个直属施工队伍负责施工的第一个项目是县机械厂的精工车间。县机械厂精工车间项目是个两千多平方米的排架结构的主厂房项目,是一个几年前就开工建设又不知道为什么停工的半拉子的施工项目。苏力他们直属施工队伍接手进入现场施工时,精工车间项目已经施工到主体墙、柱基本完成的阶段。为了顺利开展和完成机械厂精工车间项目的施工建设任务,建筑公司给直属施工队伍安排了施工技术员、材料员,还从社会上又招聘了一部分熟练的木工、钢筋工、混凝土工等工种工人。平时,现场的管理人员及各工种工人都是由苏力组织领导,公司安排的直属施工队伍的队长不经常来项目主持工作。

开弓没有回头箭!苏力在现场带领着县建筑公司直属施工队伍的几十个人员,先是平整整理现场施工、办公场地;然后,平行进行建设临时办公场所、安装现场临时水电管线并开通施工用水、用电;再组织熟悉施工图纸、测量修整已施工的建筑、制作浇筑混凝土排架柱、预制双交拱大梁等等。施工任务分批先后展开,顺利施工开来……

在县机械厂精工车间项目的施工过程中,基本上什么困难也没有难倒过苏力!苏力每天几乎总是第一个骑着自行车进入施工现场开始准备组织施工的人;下班也基本总是系统检查完所有作业面的施工人员、施工机械、建筑材料等,确认关闭临时水电、锁好办公室和仓库房门等最后离开施工现场的人;苏力每天也总是安排完现场各工种工人的施工任务,自己也拿起施工工具干一些一线施工的具体工作;苏力还总是身先士卒地挑拣最苦、最累和最危险的施工任务去干。苏力还清晰得记得,十月份吊装预制双交拱大梁的时候,一开始没有一个同事有胆量沿着已经就位的二十二厘米宽的双交拱大梁走或爬上去解开吊索,是他第一个勇敢地上上下下完成此项工作;新疆的十一、二月份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现场需要开动搅拌机搅拌混凝土浇筑车间地坪,在搅拌机每天被冰雪冻住开不了的时候,苏力经常是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工地现场架火烘烤和开动搅拌机,还要提前烧好热水准备加入搅拌机内搅拌混凝土;在吊装双交拱大梁和施工屋面保温、防水层等工作任务特别忙的时候,苏力经常一两个月都不回家休息一次,坚持带领直属施工队伍完成一项项艰巨的施工任务!……

忙忙碌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苏力他们已经工作一个月有余。苏力的第一个月工资也发了,他第一个月工资发了一百多元,除了伙食费等杂七杂八的扣除掉还净剩四十多元。发了第一个月工资,收获的感觉让苏力喜出望外!他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对第一个月的工资也很满足,毕竟是他人生第一次挣到了工资。他准备拿着剩余的工资先给他妈妈买一双棉皮鞋带回去,他知道他妈妈一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从来也没有穿过热乎乎的棉皮鞋;他还准备拿着剩余的工资去新华书店买几本励志和名人传记方面的书看,苏力总觉得业余的时候看看书是一种特别的享受;他还准备去小饭馆里吃些羊肉特别多的薄皮包子解解馋,因为建筑公司食堂的饭菜太缺少油水,苏力他们每天体力消耗大,天天吃食堂里面的饭菜实在吃不消。

苏力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一天下午照常骑着自行车上班,当他路过二轻商场门口的时候遇到一位没有双膝、蹲坐在四个轮子的平板小车上的残疾男的在伸手讨钱,他毫不犹豫地掏出二十元钱塞给了路边的残疾人,苏力看着残疾人激动地连连点头道谢,他的心里涌出一股热浪般的欣慰和满足!这突如其来的付出,让苏力第一个月剩余的工资只能给他妈妈买了一双棉皮鞋,他想买的书和想吃顿羊肉的愿望没有能够实现。苏力想着:反正还有下个月的工资,以后再想办法买书和好好吃点牛羊肉解解馋。

县建筑公司直属施工队伍在队长和副队长苏力的带领下,用了半年左右的时间接连完成了一项项艰巨的施工任务,等到了年底他们基本上施工完成了机械厂精工车间的全部施工任务,那年春节前也比较顺利地移交给县机械厂开始安装、调试精工机械设备了。

也是在苏力第一份工作的年终,他被县建筑公司评为先进工作者,后又被县建筑公司申报到县二轻局评为先进工作者,春节前又被县二轻局推选成为县里面的先进工作者代表。在县里唯一的电影院出席县先进工作者大会上,苏力和县里其他先进工作者代表一同站成一排,一人斜挎着一个红色的绶带、手捧大红奖状,每个人还发了一个红色花纹的大毛毯。全县的先进工作者代表一字排开站在县电影院舞台上面的前端,他们任由县广播电台、电视台的记者拍照、录像,光荣的喜悦气氛飘荡在整个电影院里面。苏力还是第一次亲临如此光荣的盛大场景,而且自己还算是主角之一,他深深地感觉无比得激动和光荣!

在苏力第一年上班后春节回家过年期间,有一天他的爸爸妈妈问他:“儿子,村里有人流传说,在电视上看到好像是你在县电影院的舞台上领奖,是真是假?”  苏力兴奋地不假思索地回答爸爸妈妈:“是我,爸爸妈妈。我被评选为县里的先进工作者代表出席了县里春节前举办的表彰大会!”  苏力的爸爸妈妈听了儿子肯定的话语,满足和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一九九三年三月,苏力被县建筑公司选派公费去省城参加建筑职工大学的考前培训及入学考试,同去的有县建筑公司总经理的儿子和他另外一位表现不错的同事。他们三个人同去参加考前培训和入学考试,结果只有苏力一个人考上了省城工民建专业的建筑职工大学,他也是县建筑公司选派的最后一批带薪上大学的公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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