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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天空如水洗一样干净,点缀着几片沉静的白云。没有了夏日闷热,换来的是清凉的微风。一种盼望已久的舒爽,蔓延在西北的高原,就连急匆匆赶路的人们,步伐都变得轻快起来。
还有十几天才是中秋佳节,可人们已经开始进行节日的准备事项。普通的月饼,变成了高档礼盒包装,各种瓜果,新鲜感十足。排骨、羊肉、海鲜的上市,看不出来是商家准备大赚一笔的意图,倒显得顾客有些性急,似乎明天就是中秋佳节团圆日了。
我被媳妇一大早就拉着去了早市,趁着这几天有时间,她要把一些过节的食物采购回来。我们住在城市的边缘,农贸市场离家很近,购买商品非常方便。住在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买到价格最便宜的新鲜食品。两个小时的采购,累出了一头汗,拎着大堆小堆的塑料袋、食品包装盒回到家,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想干了,只是看着她把东西一分两半,父母那头比我们更需要这些过节的东西。
点了一根烟,看着媳妇忙碌的身影,听着她的絮絮叨叨,我把头转向了阳台外边的天空,思绪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遥远的童年。
小时候,我们的生活并不是很富裕,小孩子是不知道大人是如何计算怎么过节的。我们盼望过中秋节,就是为了能吃上现在被大部分人抛弃的月饼,在我们孩子的眼里,那可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了。从刚立秋就开始盼望了,盼望着能吃到各种果仁的五仁月饼,还有什么香甜的枣泥月饼,吃起来没够的冰糖月饼。
每到中秋前几天,父亲就会买二斤月饼,肯定会是各种馅料的。印象中似乎是五个就是一斤,为了能让我们都吃到各种馅料的月饼,母亲会把小小的月饼切成四半,再把切开的月饼放在一个超大的圆盘子里,这样我们就不会因为没有吃到某一种月饼而叫起“撞天屈”了。
小时候我可是乖孩子,对于偷吃月饼这事是说什么也不敢做的。我的好伙伴“大嘴”却胆大包天,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儿。那天我记得还有几天才到中秋节,我们几个伙伴在周末玩疯了,当天刚擦黑的时候,“大嘴”一只手揣在怀里,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慢慢靠近我们,然后特别神秘地朝着后面的河槽努了努嘴,示意我们跟他走。反正也是玩,去哪里都一样,我们跟着他来到河槽。当大家向他围拢过来时,他把揣在怀里的手拿了出来。月饼!月色下面,他手上的月饼闪着金黄色的光,香甜的味道立刻充斥着我们的嗅觉。
“来,好哥们,一人一口!记住,千万不能说出去,要不我会被我爸揍死的。”
“给我吃点,给我吃点!”
小伙伴们已经按耐不住了,都伸手去抢月饼。我愣愣地待在一旁,被“大嘴”的胆大包天吓住了,稍微想了想,撒腿就跑,边跑边喊:“我回家了,我可不敢吃,万一发现了,谁也逃不掉!”
第二天一大早,“大嘴”家就传来了他凄惨的嚎叫。不用说,他的偷窃行为被发现了,他的爸爸妈妈正在对他进行“教育”。那哭声响彻了家属区,让跟着他偷吃月饼的小伙伴们不寒而栗。从此以后,“大嘴”惊奇地发现,我总是能躲过父母的“教育”,于是,他学会了问我,在想做还没有做的时候就问,这样我也帮他躲过了许多次他父母严厉的“教育”,我俩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直到现在,我们依然是“生死弟兄”。
开始我们吃的月饼,就是那种木制模具弄出来的,上面还有文字和花纹。后来,又有了红糖月饼。这是一种没有馅料的月饼,也没有字体和花纹,虽然它就像一个大饼子,但是味道非常好吃,现在它拥有了一个特别出名的牌子,叫“丰镇月饼”。
那时候我们吃月饼,从来不是用手“拿”,是用双手捧着,还在把手臂放在桌子上吃。哪怕是掉了一点点渣,都会心疼的不行。每次吃完月饼,我们都是先把两只手舔干净,对就是像小狗那样仔细地舔,然后会把桌子上洒落的月饼渣,慢慢收拢在一起,趴在桌子上,舌头伸出来,两下就把它全回收到嘴里了。我的这招吃月饼,被好几个好伙伴学去了,就算现在我们都老了,一谈起来那时候,总会笑个不停。
准备过节的西瓜最有意思,那可绝对算个“技术活”,没有这金刚钻,到了节日这天,往往西瓜就瘘了,吃不成的时候,真是又气又心疼。我跟父亲学会了挑西瓜,保证能放十几天不坏。这样在中秋节前夕想弄一个西瓜放到节日那天再吃的,会让他家的孩子跟我做朋友,在买瓜的时候带上我,可以确保到了中秋节那天,“抱着火炉吃西瓜”。
葡萄我家是不用准备的,因为院子里就有一棵葡萄树,品种是玫瑰香葡萄。昨天“猴子”来电话,问我中秋节回去不,我俩在电话里互相调侃了一番,他的腿就是小时候偷我家葡萄摔断的。
那是我们七八岁的时候,我家才搬到家属区两年多,很多小朋友我并不熟悉,其实也就是说还没有和那片儿的小伙伴们打成一片。临近中秋,院子里玫瑰香葡萄挂满了树,无论谁看见都哈喇子都快要流下来了。有一天晚上,父亲听到了院子里有动静,知道是调皮的孩子来偷葡萄了。父亲顺手把灯打开,穿上衣服就要出屋门。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过,外面就传来“猴子”凄惨的叫唤,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出去看时,“猴子”抱着右腿想起也起不来了。父亲把邻居小张叔叔喊起来,抬着“猴子”,先去了“土郎中”那里,并且掏出了足够给“猴子”看腿的医药费。“猴子”的父母更是过意不去,明明是他家孩子犯了错才摔伤的,哪有脸收医药费啊!两家因为这事开始互相来往,我跟“猴子”更是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兄弟情谊。到现在我们都记忆犹新,每次说起来都会开心好一阵子。
父亲有一手咸菜炖鲫鱼的绝活,在家属区这一片很有名,这也是我们过中秋节时最大的盼望。当然,每年中秋几家关系好的都是有钱出钱,有物出物。就好像形成了惯例,各家均摊一些钱,买上一大堆鲫鱼。别看鲫鱼挺多的,架不住人多,光是孩子就十几个,有时候用我家的咸菜,有时候我家不多了,邻居们就端过来一盆。两大锅鲫鱼炖咸菜就需要一天一夜,先炖好的一锅不动,留着中秋节过后,每家分一小盆。
还没等天黑,我家院子里就热闹开了,大人们开始拼桌子,找凳子,准备祭拜月亮,然后所有人入座开吃。桌子就摆在葡萄树下,我们没有大人发话,是绝对不敢靠近桌子的,否则就是不懂事。所以我们孩子就去门口玩耍,叽叽喳喳的喊声,能召来更多的小伙伴。
所有的吃食,都由大人们给我们分开,或者装在大碗里,或者装在盘子里。头一天是闻着鲫鱼炖咸菜的香味睡不着觉,第二天和第三天连着两天都吃不够。过了许久,那美妙的滋味,还在我们嘴里回味,那沁人心脾难以言状的味道,永远都留在了我们的记忆力。
前两天这几个发小还在视频中说起这事,准备多会儿有时间了,他们把食材都准备好,让我试着炖上一锅鲫鱼炖咸菜,找找童年的味道。可是,黄河鲫鱼倒是有,咸菜却再也没有人腌了,就连芥菜疙瘩都不知道去哪里买。父亲拿手的鲫鱼炖咸菜估计要失传了,尽管我们几个发小都是极不情愿的,可谁也没有办法。
木制模具压出来的月饼到现在已经没有人吃了,不管是五仁月饼还是枣泥月饼,连丰镇月饼也是鲜有人吃,西瓜、葡萄也成了最普通的水果,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唯独父亲的鲫鱼炖咸菜见不到踪影了,只能通过我们几个发小的回忆,在心里品尝着它的滋味。
一晃就是四十多年过去了,父辈们老的老,走的走,剩下下的几个老人大部分都失去了记忆。我们几个发小的须发也都白了,甚至还有因病离开了这个美丽的世界。
十几年前,棚户区改造,家属区的人们都搬到了城里,住进了高楼大厦。每个家庭都拥有了私家车,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有看孙子外孙的,有四处旅游玩耍的都在无忧无虑快乐地生活着。
可是,我们依然怀念那破败的小院,怀念小院里的葡萄,怀念中秋节那又大又圆的皎洁的月亮。我们怀念那虽然并不富裕但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想吃一口用木制模具压出来的月饼;想吃我亲手挑出来的能放十几天的大西瓜;想吃一串自家种出来的玫瑰香葡萄;最想吃的还是父亲的鲫鱼炖咸菜。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儿时的中秋已经变得很遥远很遥远了,远到我们只能靠回忆才能把它唤醒。可那份真情,那份快乐,永远留在了我们心里,任岁月沧桑,天地变化,什么也无法把这遥远的中秋在我们心里抹去。
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可以忘掉许多从前,但我们忘不掉远去的中秋。
那遥远的中秋,我们真的很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