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阀宋世英被我绑住手脚,敞着衬衫,露出精壮的上身,我咬着毛笔,看着他身上那个画得惟妙惟肖的王八,满意的点点头。
“宋大帅这腹肌真不错,不多不少,刚好八块,简直就是为画这个王八壳而生的。”
他额上青筋暴起,怒极反笑∶“沈妍夕!老子当初送你学画画不是让你在老子身上画王八的。”
“别一口一个老子的,多粗鲁啊。”我用毛笔尾巴抬起他的下巴,“你说你啊……这周围大大小小的山头那么多,干嘛没事就跟我清风岭过不去呢。这下好了吧,堂堂大帅,落得这么狼狈,说出去,多有损尊严啊。”
“老子想剿的是谁,你心里清楚。”
我假装没有听见,最后在他肚子上给王八勾了个尾巴。
“老大!”赵五黑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到宋世英的窘样,笑得前仰后合。
宋世英本就一肚子火气没处发,这下总算找到了发泄口∶“有屁快放。”
我瞪了宋世英一眼∶“我的弟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训了。”
赵五黑狐假虎威地提提裤腰带,挺着胸板∶“就是!你凭什么!”
“有屁快放!”我的弟兄当然得我亲自训才对!
赵五黑这才想起正事∶“老大,军队来了,还拉着一架大炮。”
我放下毛笔,解开宋世英身上的绳子∶“你的人来赎你了,你走吧。”
那架大炮不是用来炸我的山头的,而是送给我们清风岭的,里面装满了金条,宋世英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演这么一出戏,好名正言顺的把金条给我送来。
我把他的衬衫拢上,拍了拍他的肚皮∶“这个王八送给你了。”
他顺势搂住我的腰,头埋在我肩膀上∶“这么喜欢在我身上画王八,你跟我下山我天天让你画。”
“怎么,招安啊,那得问问我的兄弟们。”
“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狠狠踢了一脚他长靴包裹着的小腿∶“走吧你,别再来了,再来我就把王八画你脸上。”
从某种意义上,我不是什么正经土匪,土匪的营生是打家劫舍,我的营生是专门打劫宋大帅。
劫富济贫,按理说该归类到侠客一类,但是说到底,这钱是宋大帅主动送来的,这样看的话,我这儿和善堂也没什么区别。
但赵五黑不这么觉得,他说,我们这叫被承包了,宋大帅承包了我们整个山头。
我踹了他一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赵五黑小声嘟囔∶“吃着人家的喝着人家的,还要威风。”
“是我要吃他的喝他的吗,是他非要往我嘴里喂,我能不吃吗。
“可是咱老这样可着一只羊薅,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我和赵五黑站在山顶上目送宋世英和他的军队一起浩浩荡荡的离开,我又是一脚踹在赵五黑腿上∶“你懂个屁,我们这叫战略性储存物资,现在暂时和平了一会儿,谁知道什么时候再打起来。”
“打起来宋大帅也会护着我们清风岭。”
“你太信任他了。”
“老大,是你太不信他了。”
我顿住了脚步,看着宋世英离开的方向,想起以前的许多事,的确,我太不信他了,但这份不信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
宋世英是天生的军阀,他从小便在枪林弹雨里长大。
我却不是个天生的土匪,我本生在富贾世家,曾经也是个千娇百宠的千金大小姐。
宋世英和我青梅竹马,指腹为婚。
为避战乱,爹娘决定带我移居国外,在去机场的路上,他们被流弹击中,死在我面前,那时我还小,只能任那些我都认不全的亲戚们把财产瓜分殆尽。
宋世英把流落街边的我捡回去,帮我擦掉脸上的泥土,换上好看的小洋裙,告诉我,以后,他照顾我。
宋世英从小就长得好看,清秀的脸上刻着和年龄不符的倔强,我总是喜欢去校场看他训练,看他浸着汗水奔跑,看他在尘土飞扬中格斗。
他训练的时候,我便在一旁倒一杯水等他,等他训练完了,水的温度也刚刚好了。
他是战友里面年纪最小的,靠他父亲的关系才破格随军训练。比他高好几头的战友见到我来,都起哄说我是他的小媳妇。
我在台阶上往上迈,迈到和宋世英一样高的地方,朝他扑过去,在他怀里朝着那些看客做鬼脸∶“就是小媳妇就是小媳妇,你们眼热自己找去,略——”
这下他们起哄起的更厉害了,宋世英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没有表情,耳朵却红透了。
他说∶“别胡闹了,跟我回家。”
“不训练了?”
“他们说我金屋藏娇,我得把娇藏好了再来啊。”
“还怕别人偷了去?”
“谁敢偷,老子毙了他。”
我戳戳他的脸,咯咯的笑∶“粗,鲁。”
除了天上时不时的飞过吓人的战机,城外时不时的传来炮火的轰鸣以外,那段时间对我来说美好的不像话。
几年后,宋世英身为少帅,总是不在家,城外的轰鸣声愈演愈烈,我心绪愈发不安,因为他就在那炮火中,不知生死。
有一次,我听见我卧室门关上的声音,被惊醒的我光着脚就往外跑,鞋都来不及穿。却连他的背影都没见到,因为这,至今我都不敢睡得太沉。
再后来,他成了督军,人们都管他叫大帅,他买了城里最豪华的洋房,成了一方天地里最大的官,终于不再那么频繁的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