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下狮城记

这天，张少来到一山灵水秀的小城，城外有碧波荡漾的淼淼水湖。夏季酷暑，他到客栈稍作歇息后，就去湖边凫水降温。这水域真大呀，一眼望不到边际，水清浪白，张少来尽情畅游。

因为烈日高温，水面被晒的热一层冷一层。他闭眼浮泳的时候，忽然有一片有力健壮的物体滑溜过去。他忙睁眼：竟然是一条人那么大的胖头鱼！好在这鱼不食荤，不然还真是危险。

游了一会儿，这水上的温度似乎又变高了。他想潜泳到水下看看，四面正无一人，他憋了一口气，直接往水下游去。水质清澈，水底视野很广。就是这水深，他几下子竟然还没有探到底。

他有心看看这水到底多深，一直往下潜。到太阳光线变弱三个度之后，他才沉到底。水下到处是礁石，柔软的水草摇曳摆动。除了水流，听不到其他声响。他观望一番，坐到石头上，吐了几个泡泡，舒展腿脚胳膊。

大石那边，有只人鱼样的生物在采蚌。他浮在一个大泡泡中，把自己和流水隔开。他用尖锐工具打开河蚌壳，取走里面的珍珠放入身后背篓，再把河蚌放回原处。蚌壳磕到硬石发出钝响声，声音循着水纹扩散，张少来往这边探过头来。

他看到了一个水底人！曾听说，靠近水域的地方，有人以水底取珠过日子，但这人周围的水泡又是怎么回事？还是这是在水底生活的鲛人？他不敢吭声，怕吓跑那个取珠人，又好奇他的来龙去脉，便悄悄跟在后。

取珠人采集完，便游离这里。张少来离他六七丈远，小心得跟着。采珠人动作不大，但是游动速度异常快，幸是水清视线好，张少来才能勉强追着不落下。

游了不知多远，前面出现一片古老建筑群，整体被一个巨大的水泡包围，里面的房屋楼宇如同建在陆地一般，稳定牢固。城门上书两个古字：狮城。采珠人游到城前，拉开一条水晶细缝，钻进去，脚便落下，如履平地。张少来跟至城门，不敢轻举妄动，等那人进去后，才现身靠近建筑，看到城门字，心里大惊，这狮城不是早就消失了吗？

历史上，明朝嘉靖年间，大贪官严嵩因为强行推行国策“改稻为桑”，把水引至浙江地区引发水灾，加之倭寇一直在沿海地带烧杀抢虐，百姓民苦不堪言，纷纷逃难离开。千年古城“狮城”在那时一夜消失，一直传言说是被大水冲走了，但水底找不到片瓦踪影，此后成了悬案。

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到，还保存的这么完好。他按捺不住一肚子疑问，也从那个水缝钻进去了。

那个包裹着的大水泡如结界一般，张少来一进去，就可以放开呼吸了。他左右观察，这里的房屋多用珊瑚、贝壳做装饰，门前还有铺开的海藻水菜，利用射入水底的阳光晾晒。大鱼骨刺做的翻叉还放在旁边，看来刚刚有人来翻过。

愈到里，巷子越多。他有些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正兜兜转转，恰好那采珠人开门看到他，彼此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张少来急忙解释，说明自己闯入此地没有恶意。采珠人从头到脚得打量他，良久，才准他到家里来。

采珠人这家与其他并无二致，只是院里有一株奇异的大树。这树枝干分明，树上没有绿叶，长的全是银丝一般的垂绦，它长久不动，间隔很久才微微摆动。采珠人说这是“潮息树”，可晓水流潮汛，可预知天气雷暴。

屋里还有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她是采珠人的母亲。采珠人说，这屋里只有他娘俩住，平时很清静，他们住在这水底里，从来没有见过外来人。张少来问，这狮城是不是明朝消失的那座狮城。老妇人说是，慢慢讲起来原委。

嘉靖年间，皇帝一心求仙问道，不问朝事。严嵩势力一手遮天，他们改国策是假，私吞官银和排除异己是真。浙江成了朝廷斗法的闹地，苛捐杂税，官匪倭寇，老百姓民不聊生。几年一战乱，吃不饱穿不暖，人人都厌恶这样无休止的看不到尽头的生活。狮城里有一位道人，是唐朝袁天罡的几代徒孙，他在水库放水前夕，利用天法自然把狮城移入水里，这才幸免于难。自从隐入水底，他们几代人都没有离开这里。岸上的世界，几百年一次改朝换代，不过都是循环。从来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罢了。

张少来听后，心里自是感慨。这狮城的人就这样离开故土，不问世事。他和这对母子讲了一些现今世上的事情，见他们确系心如止水，不问凡尘了。

张少来坐了一会儿，打算告辞。那采珠人叫住他，赠与他一串珍珠项链，说作纪念，以后张少来仍能潜下水来，他们也不一定在此处了。

张少来谢过，离开这水下“古城”前，他又游着看了一圈，才终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