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在重庆,除了学校周边,陕西路是我去过次数最多的地方了。坐轻轨过去并不方便,要换乘,还要跨河越江,折腾一个小时。陕西路的出站口像一个巨大的屏障,把静谧与喧闹严格的分隔开,一头是冰冷程序化式生活,一头又是热火朝天的生活。

        一出轻轨站,耳朵里会瞬间充斥进各种声音,如果细心听,能感觉到由于周围音量的突然增大,耳朵自我调节时发出的一声“kuo”,像一层塑封已久的膜被突然撕开,多少都带着点没准备好的局促。

        去得早的时候,晨雾还在,卖早饭的摊子零零碎碎地铺满整条街,站在路边看别人喝完一碗稀饭的功夫,雾就被街上挑货拉车的人全吸进肺里。要是天晴,送货的人会在脖子上挂一根帕子,大多都已经脏的看不出本来颜色,送完货,等店主给钱的功夫,把帕子从颈上扯下来,先抹一把下巴,再顺着额头沿着后脑勺一路抹到脖颈。这时候看一眼店主,如果还在数钱的话,又会趁这会儿功夫再抹抹后背,他们的肋骨会因为手臂大幅度的往后伸而突兀的凸显出来,又与平坦干瘪的肚皮相连,显得那些肋骨好像要凭空破胸而出。

        要是碰上下小雨,抬头望天,天空被高楼整齐的分割成不规则块状,附着一团团破棉絮似的灰云,空气里披挂着雨气,四周都自带着点灰度滤镜。下雨路滑,街上送货的人少了,街边屋檐下一堆一堆坐着人,有人摆龙门阵或是斗地主来消磨时间,还有人一言不发直愣愣地向外看,单纯的等雨停。那些还在街上拉货的人,穿一件两块钱的薄塑料雨衣,当然会进水,让塑料和赤裸的皮肤紧密的黏在一起,他们会在送完货后站在屋檐下扯一下粘在皮肤上的雨衣,随后又重新冲进雨幕,当然是无济于事。这种皮肤的黏滞闭塞感当然可以忍受,但却又让人实实在在的觉得不舒服。这种雨衣是只有鲜艳的颜色的,这种亮色被穿在身上,在墨黑的公路上显得有点刺眼。

        中午的时候,路过一个饭摊,五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点了三菜一汤,每人都尽情的刨着饭,收梢的时候,五只碗里盛满汤,端起来在空中碰了一下“杯”,也没说话,喝尽世事煮沸的肉汤。然后付钱,离座,把棒棒扛在肩上,去接活。

        下午,去乘电梯,进来两个小伙子,都穿着工地上橘黄色的工作服,一个小伙子把安全帽摘掉拿在手上,手指在不停地搅动扣绳。

“你请了一周假?”

“嗯。”

“你老汉又不好了吗?”

“嗯,医生说是晚期,莫办法了。”

“那你回去好好陪他。”

“嗯。”

        之后电梯厢里是死一般的沉默,寂静得像随时都会爆炸。生活像它本身笨重粗粝,还在冗长的继续着,人心里也都磨着砂石,吃着劲,但活着。

        重庆仿佛进入了雨季,雨打在树叶上淋沥煞辣做脆响,跟着雨一起落下来的还有树上黄绿的叶子,路上人少,麻雀就变得胆大,立在栏杆上盯着你看,它们的毛被雨淋湿后显得更加黑,脑袋转过来转过去,是很好看的。还想走近点去看它脑袋上一撮白毛,结果你一动它就飞了。这时候你才发现你跟麻雀之间,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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