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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万里寻夫
齐政委，啊，应该说前齐政委坐在客厅里，仔细端详眼前这姑娘。齐政委的老伴，热情地端上来一盘水果和零食，“姑娘，吃吧。”
她往王曼农手里塞糖果，听她客气地说谢谢。老太太慈眉善目，对任何一个小孩都有天生的慈爱。特别是，听老齐说，这女孩是丁峻在外派任务时候有过婚约就差签字办事的未婚妻，于是更加另眼相看，加上这姑娘白白净净俊俏可爱，让她心里顿时起了好感，要不是事先老齐再三叮嘱过不可多话，她马上就要跑到隔壁去告诉丁峻的老妈，招呼她过来看看准儿媳妇。
他们老两口一向把丁峻当亲生儿子那么关心的。张罗完茶水和吃的东西，老太太自觉退了出去，让他们单独谈话。
齐政委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因为军备的重新抬头，现在国际政治局势颇为紧张，两人结婚不是问题，问题是结婚之后如何相处，想起晋虎……齐政委暗自下决心，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想办法让他们现在就分了吧。
“丁峻在一个特殊训练营，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这个不算骗人，他的确是不太清楚，“就连你这次回来他知不知道，我都不清楚。姑娘……”齐政委有点艰难地开口，“十年不算短，有些事情变了。”
王曼农捏着一枚老太太塞过来的糖果，在手里慢慢地捻，表情有点不知所措，“他结婚了嘛？还是准备和人结婚了？”那副期待回答的神情，让齐政委感觉有点同情。
我倒希望他已经结婚了，那就没这么麻烦，齐政委心里嘀咕一句，嘴上却赶紧解释，“那倒没有。就是，他在部队，有些审批的手续比较麻烦。”
王曼农松了一口气，“麻烦没关系，我可以等呀。不瞒齐先生说，我已经和航天部北京局签了工作合约，马上就来中国工作了。”
齐政委看着眼前这张一点都不忧愁的小脸，长长的头发编起来，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髻，活泼的笑容带着三分顽皮，突然从内心深处升上来不可名状的罪恶感。这事儿闹得，我干儿子四张的人找个媳妇多不容易，我还想把他们给拆了，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回头丁峻的娘要是知道了，非打上门来把我撕成片片不可。
“姑娘，既然来了多呆几天，回头我派车送你去旅馆，待会儿有人去见你，你一定高兴的，是老相识！”齐政委下定决心把球踢出去。
“谁呀？”王曼农愣了一下。
“方晋虎和徐亚兵，他们两个正好没出外勤，待会儿我打个电话让他们去旅馆接你。这么些年没见，老战友一定有很多话聊聊吧！”齐政委慈祥地说。
“真的呢！”果然王曼农非常高兴，“太好了，谢谢你。”
齐政委叫把家里那辆自动驾驶的汽车开出来，输入地址让王曼农坐里面，“住几天都行，回头让他们把账单直接寄给亚兵，你不用和他客气！”齐政委笑着说，那神情就好像真的对待儿子未过门的媳妇。他目送汽车远去，收起笑容，换上了一副沉重的表情，叹了口气，回到书房，按动桌子上一个按钮，“喂，我老齐，帮我接你们徐师长……”
王曼农在旅馆里check了房间，放下东西洗了一个澡，跑到阳台上看外面。二月初春，天还是很冷，但有些花草树木还是发了新芽。在联合政府法律的监督下，中国曾经花了半个世纪的时间来整治污染，曾经有很多人不堪地面上污浊的空气已经转移到地下生活，现在又有越来越多的人回到地面上了。
一想到马上要见到方晋虎和徐亚兵两位老相识，王曼农就觉得脸上热烘烘的，好开心啊！
她跑回房间，打开电视准备看会儿新闻。传呼响了，“王女士，楼下大堂有人找，方先生和徐先生！”
哇！王曼农几乎是一阵风般地卷下楼梯。装修豪华的底楼大堂一侧的沙发上，两名军装男士正坐着等人，拉风的装束和目空一切的表情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王曼农好像一辆救火的消防车，呼啸着就开过来了，“晋虎，亚兵！”她扑过去和两人轮流拥抱。方晋虎的大手卡住她的腰，使劲往上举了一下，又放下来，“曼农，让哥哥好好看看，长大了没有！”他仔细端详王曼农的脸，“没变，真的一点没变！”
“Elise呢？”王曼农兴奋地问，结果方晋虎一下就哑火了。
徐亚兵凑过来，还是那么慢悠悠不着急似的，“还有我呢，来，再抱一下！妹子，你受苦啦！”
这两人已经明显不是十年前的样子，显得成熟和稳重，再不是当年凑在一起就要文斗武斗的德性了。
“走啦！”两人拽着王曼农就往外走。
“去哪里？”王曼农问。
“我家。”徐亚兵说，“你嫂子在家等着呢！”
徐亚兵已经回来和原来的女朋友结婚，一个儿子今年七岁，女儿四岁，都是活泼可爱的年龄。一见方晋虎就一口一个虎子叔叔地缠了上去，要这要那。方晋虎一手一个给抱了起来，狠狠地亲。徐亚兵亲昵地在儿子屁股上踢了一脚，“放开你虎子叔！儿子，这个阿姨你认识吗？电视上看过的，时空穿越的见证人，你不是闹着要找她签名吗？”
这么一说，那小子嗷地一声就扑了过来，“阿姨你是拯救普罗米修斯号的大英雄吗？”
王曼农感觉脑袋上挂下两条汗，“哎，被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你爸爸怎么形容我的啊？”
“我爸爸说普号上面人人都是英雄，你是英雄里的佼佼者！”那孩子两眼放光，兴奋得要命，纯真的眼神让王曼农这种脸皮够厚的人也有点架不住了。
“根本不是那回事，宝贝，我是，嗯，啊，哈哈，亚兵，你怎么跟孩子这么说我，让我怪不好意思的。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
看到家里来人，亚兵的妻子赶紧上来招呼，“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今天你们三个可要好好聚下。我就不能陪你们了，医院里要值班，孩子跟我妈说好了送她那里去！”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王曼农说，“对不起嫂子，太打扰你们了，要不我们去餐馆吧？”
话没说完，就被徐亚兵按着肩膀坐下了，“我说你这二鬼子的习气怎么还不改呢，还是不是我们中国人了，哪有到家门口不进来的。你坐着，你嫂子今天晚上要在医院值班，你来不来她也得去。”
亚兵的妻子又客气了几句，带着两个孩子走了，一个屋子顿时安静下来。王曼农笑着说，“一个小朋友能赶上十个大人热闹呢！”
徐亚兵带着两人进了大厨房，餐桌上整整齐齐备着各色菜肴。王曼农瞪大眼睛，“哇，嫂子做了好久吧！”
“没有，现在都是电子厨柜做的，你嫂子就是买东西洗干净放里面就好了。”徐亚兵踢踢脚底下的一个大箱子，里面叮当作响，全是酒瓶子，“今天晚上不醉不归啊！曼农你喝果汁就好了，这箱子是我们哥儿俩的。”
他取来三个玻璃杯，可是方晋虎已经用手拧开了瓶盖，“兄弟，咱俩不用这个吧？”徐亚兵闻言一笑，收起两个。
“队长被冷冻了五年，他白赚了。”徐亚兵笑着说，“年龄比我们哥俩大，现在显得比我俩都年轻。”
“那我更赚了。”王曼农插嘴，“我白赚了十年，嘻嘻！”
“别说这个。”徐亚兵摆摆手，“你一提这个，我就难受。普号上所有的人很长一段时间缓不过来，不光是为之前那些个死了的，还有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比死在我们跟前还不好过。”
听了这话，王曼农狠狠地啐他，“呸，你这意思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不是这话。”徐亚兵笑笑，“反正你是肯定不明白的。我那时候一直在后悔，好好的，死赖在医疗室干吗，我要不是死赖在医疗室，那天就跟你都在燧人氏号上了。”
徐亚兵的眼圈都有点红了，那时候他没强烈要求去工作，也是为了给丁峻和王曼农更多一点私人相处的空间。
“哎，哎，都过去了，没事，反正我也没遭什么罪。后来他们跟我解释可能是遇到时间褶皱现象了。当时我冲向星门，那道粒子流被挡在了外面。过了三个月我出来，没看见普号，倒看见战略船了。他们告诉我这是十年后，倒吓了我一跳，哈哈，想想也蛮好玩的。”王曼农尖声大笑起来，“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指令长，变心了没有！不过他变心了我也不怪他，十年，换了我看到别的帅哥，一准儿变心了。嘻嘻，结果晏梓告诉我，他被冷藏了，哎哎，你说是不是老天也帮我啊！”
她一提到丁峻，这俩人就有些沉默了。方晋虎又拧开两瓶酒，一人一瓶，对着碰了一下。
“曼农，”徐亚兵想到刚才齐政委打电话交代的话，有点说不出口，“我和晋虎、晏梓，我们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今天跟你说几句话，有不对的，你别往心里去。哥哥是关心你。”
“你说吧，我听着。”王曼农笑嘻嘻地喝了一口果汁，静静地等着。
“队长被派出了，见首不见尾，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他可能还不知道你回来的事儿。我想说的是，别等他了，忘了他，再找个好小伙子，重新开始，对你，对他，都好！”徐亚兵终于说出口了，他额头沁出微微的汗，又对着酒瓶子喝了一口，把军装脱了下来，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太热了。
王曼农愣愣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成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求援似的看向方晋虎。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