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水小记

晚上回到家,发现又停水了。

小区的管道有点问题。整个夏天,直到现在,停了很多次水。物业也有在修,但不知为什么,总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打开业主群,看到邻居们很激动,已经刷了几百条信息。没有水,无法烧饭,无法洗澡,生活极不方便。

我幸亏是游泳后,冲洗干净,又在外面吃了饭才回来的。但是我需要喝煮沸过的热水。我到厨房看了看,小小的烧水壶里,冲咖啡时余下的热水已经凉了,大概还有一百毫升左右。冰箱里有几罐啤酒,其中一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拉开喝过,跑了气。一罐凉茶。还有刚从超市买回来的两箱纯奶。

我用裁纸刀打开牛奶箱,取出一盒纯奶,撕开吸管上的塑料膜,一边吸着口感香浓柔滑的牛奶,一边想着怎么解决用水的问题。至少得有点喝的,有点洗脸敷面膜用的。

想起那次在山中农家饭店吃饭。我问瘦而沉默的男孩子,有没有流动的自来水。他摇摇头,腼腆地说没有,又指了指院子的一个角落。那里靠墙有一个传统的黑色木制盆架,上面放着白色的搪瓷盆,盛满清辙洁净的水。盆架上方挂着半新的毛巾。其实我一开始就看到了,不过,在城市养成的洗手习惯使我对它视而不见,固执地寻找流动的水源。在我谢过男孩,走向盆架的那几秒钟,不知道为什么,心下还挺惭愧的。山区的食物与水基本上无污染,洁净,健康,过于讲究就略有矫情之嫌。

小区地面有临时取水点。我犹豫着要不要下去。

朋友给我发来微信,问我可睡了。我答没有。她让我过个十来分钟下去一下,给我点枣子,她爸从老家树上摘了带来的。我说好。

我找了一只大点的不锈钢烧水壶,拿在手里左右掂量,感觉装满了水,省一点用,似乎也能将就一晚上。我能找到的容器也只有这个。

记得有一回,我妈提议给我买个大的塑料桶,留着停水时用。我知道她说的那种桶,菜市场上卖的到处是,大红,大绿,色彩格外明亮、俗艳。我挺抗拒——我要大塑料桶干嘛!现在感觉如果真有个大塑料桶,提水还是挺方便的。至于我能不能提动一大桶水,那是另一件事。既然连桶都没有,也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可以少接点嘛。算了,还是就此打住,不讨论了。不然越说越远了。

朋友看我提个小壶接水,让我去她家拿桶。我委婉地谢绝了。

临时取水点在两棵茂盛银杏树下的草地上。路灯的光线昏黄温暖,银杏的枝叶在初秋的清风中微微抖动着。光影婆娑,夜色朦胧。

我站在那望着银杏树出神。我想起在一个寂静的山顶寺庙,偶遇的一棵五百多年的银杏树。树干苍老,枝叶葱翠。看看四下无人。我紧张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感觉到额头上沁出的细微汗珠。我注视着它,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了一下它长满青苔,散发着潮湿清凉气息的粗壮树干,用有点发颤的声音,轻声地问候,你好,你好呀。

古老的银杏沉默不语,那年复一年“经冬复历春”的枝干绿叶在朗日清风中摇曳。依旧新鲜,依旧生机勃勃,一如数百年前。时光仿佛静止在这里,不曾老去,不曾走远。令人动容,难以抑制。我俯身捡起一片发黄的落叶,想带走纪念,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放下。能邂逅已是缘分,不必再刻意做些什么。深怕自己一不小心的行为,会造成亵渎。

水栓上接了根软管。两个穿着好看衣裙的女生在接水刷牙洗漱,轻松地交谈。地面上摆放着十来只装满清水的大大小小的饮料瓶。看来有人比我还要缺乏容器呢。

我从方便袋里取出几个青中泛黄的枣子,对着水管简单冲洗了下就吃了。清脆,甘甜。

我接了满满一壶水。一手提着清水,一手提着枣子,在秋虫鸣唱的夜色中回家。


注:图片来自网络,向作者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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