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

      阴云一层压着一层，偶尔又像被撕扯的脏旧棉絮。因临近春节，即使是这样的天气，路上也是人头攒动，远远的便能看到商场的大招牌和不停滚动的红色字幕，那震耳的减价甩卖的广告语也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播放着。阴冷的寒风吹在脸上，像没有棱角的冰片在脸上划过，将我披散的头发吹得遮住了眼睛，有几绺又在张口抱怨之时趁机溜进口中。就在我晃动着头发想要让它复归原位之时，眼角余光扫到的那一眼，成了我至今都无法忘却的一眼。

      一辆吱嘎作响的板车上堆满了灰黑色的大麻布袋子，车身已是锈迹斑斑，两边的挡板上积满了又黑又厚的油垢，有些似乎还未落下便已冻结住了。在前面蹬车的是一个瘦高的中年妇女，干枯的头发没有一点光泽，随意的在脑后挽了个髻，几根白发不安分的跳出发髻。她憋足了劲，用力的蹬着笨重的车子，整个背部几乎与地面平行，头深深的向下低着，脸上的五官似乎也在一起用力，几条皱纹不时的抽动着，那憋足了的劲使得本就干瘦的脸部骨骼更加的突出。额前那几根散落的碎发随着身体的用力不停的在眼前晃动着。

      车的后边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分布在车的两边，女孩看起来要比男孩大一些，一件肥肥大大的深蓝色外衣套在女孩的身上，干裂的嘴唇已有了一丝丝的血痕，本应白嫩的脸蛋，却被寒风吹得又紫又红，那扎在脑后的枯黄马尾也已有些散乱。车尾右边小男孩穿的红色毛衣袖口已经脱线，露出了里面长长的衬衣袖子，系在胸前的红领巾已和红色的毛衣融为了一体。那双皲裂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车上的袋子，以防因拥挤而掉落下来。两个人的腿都紧紧地蹬着地，用力的向前推着车子。寒风依旧，笨重的板车像老牛一样缓慢的向前移动着。

      寒风催促着我转头向前走去，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急步跨进商场的大门，冷热的交替，使眼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嘴里不由得舒出一口气，那口气是那么长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