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锦棠瓢

6月30日 13:08

    最早的瓢俗称瓜勺,由大瓜(又叫水瓜或葫芦瓜)制成,用于舀水或作器皿盛东西。初看瓢老气横秋,呈古铜色,你绝对想不到他也曾有过豆蒄年华、青春时光,煞是可爱。大瓜初长时,就呈现出上收下圆的形状,与别的瓜果不一样,很是特别,比一种叫什么大瓜梨的水果还要光泽,还要耐看。在我们小时候那个缺粮少食的年代,人们经常食不果腹,所有的瓜果蔬菜都成了最好的主食,有时就连野莱蕨根都是拿来充饥的佳肴。但我们的父辈们还是会小心翼翼地选择几个长得好看的大瓜用来做种,期望来年打点菜秧换些零钱,顺便在原地再种上几株,让明年雨水好时有个好收成。

      仲夏时分,菜园子瓜果蔬菜竞相生长,人也到了劳作最繁忙最累的时候,瓜果不等完全成熟就被釆摘吃了,留下做种的那几个大瓜此时显得格外诱人。大人们低头咽了咽口水,还是舍不得摘下他,尽管肚子饿得不行,又不知道明天吃什么。就像小时候我们围着灶台看炸油豆腐,想吃,又怕烫。厨师忌口——难受!最艰难的时刻慢慢挨过,夏秋交季,太阳变得火辣而干燥。植物叶子渐渐变得凸凹不平,皱褶巴巴,颜色也逐渐枯黄,接下来,大瓜藤也失去了往日的生气而变得干枯,再也汲收不上水分。仿佛一夜之间,种瓜成了白色,老了,想吃也吃不得了。这时,在菜园里忙活的母亲头也不抬地对正追逐蝴蝶的孩子喊:崽,把那个大瓜摘下来。要得,孩子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大瓜下面,伸直双手向上一蹦,就把大瓜扯下来了。揪掉大瓜把,小孩似乎又有了新的玩具。将大瓜往上一抛,接住,又一抛,又接住,种瓜成了孩子手中的皮球。母亲急了:不要磕烂了。你不是说得做种吗?有粒就可以了,孩子问。粒还没完全熟,瓜没倒仁,再说瓜壳还有用。母亲告诉孩子。你怎晓得没倒仁,孩子又问。倒仁了里面有响声,母亲解释道。小孩于是捧着瓜凑近耳边晃了晃,还不忘轻轻拍打了几下,没听到响声,胳膊倒是有点酸疼。孩子用敬佩的目光望了望母亲,母亲正佝偻着身子清除地里的杂草。孩子一边想怎么母亲好像什么都知道,从来没有什么难倒过她,一边顺手把种瓜放下,专心捉金龟子和蚱蜢,自顾自玩去了。几个月过去,转眼到了冬天,孩子似乎早已忘了种瓜的事。母亲要提前准备明年的生计,大瓜的种子也在她的筹划之列。她吩咐孩子找出种瓜取瓜子,小孩这才想起那个做种的大瓜,不多会,把大瓜背来了,里面扑通扑通直响。小孩兴奋地喊着:开瓜了开瓜了,好奇地看着大人用锯子把大瓜从中慢慢锯开,就像在等待奇迹出现,当看到里面只有黑乎乎缩成一团的果仁时,不免有点失望。吃不能吃,玩不好玩,好得没有小伙伴围观,要不臭大了。大人们可不管这些,只顾摆弄一分为二的两片瓜壳,稍加修理,就做成了两把瓜勺。从此,老大瓜以另一种身份进入人们视野,成了更多人的生活伙伴。舀水、浇地、装糟酒,忙得从来没干过,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浮在水缸里待命。无论大人散工,还是小孩子散学,进屋时第一件事就是抓起瓜勺满满的舀上一勺水,然后咕噜咕噜地喝下去,喝得痛快,喝得潇洒。母亲总是说我们干了胆,就不能慢点喝,又没人跟你抢。喝完后,我们把瓢(这里要转到说瓢了,要不点不了题)随意往缸里一甩,瓢摇摇晃晃,就是不会沉。小孩子不服气,用双手使劲按住瓢底,也不易沉,一松手,他又翻转过来了,原来是瓢里的气没有完全释放。当小孩再一次用力按住瓢㡳往下压时,偶然间,呯的一声冒出一个大气泡,瓢心里的气全部散尽,这时,不再用力,瓢终于垂头丧气地沉入缸底,再不挣扎。这是物理现象,却反映出社会本质,不论来自外力如何打压,只要有一口气在,绝不低头,绝不服输,绝不沉沦。同时,心要虚,要留有空间,不能装得太满,太满太累不虚心,也不会立于不败之地。浮沉存在于虚实之间,这恐怕就是瓢给我们的启示(又及,以此怀念我的母亲。母亲辞世二十五年,在我脑海中她从未离开。对母亲,我没有写过半个文字,因为我觉得我火候不到,笔力不行,无法准确刻画她老人家。母亲于我独一无二,至高无上〈大家的自己的母亲都一样〉,任何文字、语言都显得苍白。

    其实,母亲就是一位平凡女人,虽然出身大家,却命运多舛,清贫辛劳一辈子,瓜勺是她使用最多的物件。我们四姐弟就是她用瓜勺舀水一勺一勺喂大的,无助跟坚持可想而知。记得小时候家里有把瓜勺从中间裂开了,母亲用鞋底绳联起,居然不漏,照样能用。如今瓜勺看不到了,有很多新东西代替了他,可母亲呢?她又去了哪里?不管她去到哪里,走了多远,对母亲的思念,世间任何情感都无法替代,母亲是我们永远的母亲!前段日子读段邦琼的问神,最后有两句话,他说如果阴阳有隔,那他问来的父亲对阳世怎会那么清楚,如果阴阳无隔那就太可怕了。要我说,怕什么!最好。我用一生等待和母亲见面,请原谅我的自私,我甚至不想母亲转世,在我熟悉不过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我,母亲归来,亲人团聚,日子将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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