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王诗远家有放点忙,儿子来信说要回家探亲。还是儿子在春节回来探亲,全家提前进入了过年的氛围。
王诗远负责找关系买猪头,猪五件,张书贤负责用券票买供应的商品,孩子们负责各样的打扫卫生,整理家务。
时间一天天过去,张书贤一天天开心的撕着挂在墙上的日历,每撕一张就会说:“我儿子快要回来了,今年全家团圆。”
王诗远的年货备的差不多,香喷喷的猪头、猪肚、猪大肠 、猪心、猪肝,一盆盆的摆放在桌上或吊在厨房的房顶上。
张书贤也没闲着,趁着有太阳的好天气,抱出了被胎、床单、被里被面,想让太阳的味道温暖着武军的身体。
张书贤的工作越是到了节假日就越忙,年前最后一个休息日,正好长霞也休息在家,张书贤对长霞说:“吃过饭帮妈妈一起把被子缝好。”
长霞说:“知道了,我已经把武军的床收拾干净了,铺上被子就等着他回家了。”
张书贤家的年味比每年都浓,大人孩子们,干起活来都显得轻快勤快 。
孩子们更是一扫每次干活时,不高兴时的顶嘴噘嘴 。现在他们脸上肌肉是松弛的;嘴角是上扬的;眉毛眼睛是舒展的;交流中语气也是快乐的;武军要回家过节,叠加了节日的喜庆。
咚咚咚一阵指关节敲门声响起,房间内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意思是:谁来了?你去开门?
外面的人见屋里没有动静,又咚咚咚的敲了三下,为了给开门人一个惊喜他没开口。屋内的人又相互看了看,突然伟军有点兴奋说:“会不会是大哥回来了。”说完起身快速向门口走去。
伟军拉开门,只见大哥立在门口走廊上,他高兴的回头冲着屋内喊:“是大哥回来了。”屋内一阵欢呼声:大哥回来了。
武军在热烈的问候中进了家门,伟军和长艳手中拿着哥哥放在门外的甘蔗,和一棵小树苗跟着也进了屋。
长霞接过武军手里的帆布包,笑着问:“还没吃晚饭吧?”
武军说:“不饿,路上吃了点。”
武军接着问:“爸妈没在家?”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声音传来。
“是武军回来了吗?”张书贤问着话已经来到了屋里。
“妈,是我回来了。”武军回着话向母亲走去,他的声音中带着幸福。
张书贤站在武军面前,上下仔细认真的打量前武军,又把武军的手抓着,幸福满意的说:“长的结实了,两个口袋换成了四个口袋了,提干了有出息。”
战士的军装上衣只有两个口袋,干部的军装上衣是上面两个口袋,下面两个口袋。
说着话外面天渐渐变暗了,不知是谁打开了灯,张书贤再一次打量着武军,见他兴奋的表情中带着一些疲惫,摸着他的脸说:“坐了一天车累了吧?赶紧洗洗脸坐下来歇歇 。”
张书贤转过头又对着长霞说:“去打盆热水让你弟弟洗洗脸。”
说着自己走向炉子,打开炉门准备给武军做饭。
长艳听到母亲分配长霞打水,她主动拿起一只白瓷杯,给大哥倒了开水。
伟军、宏军一直围着大哥,人多插不上话,现在轮到了他俩,亲热的左一声哥,右一声哥的叫着。
武军看着俩个可爱的弟弟,对他俩说:“哥给你们带了一捆甘蔗,比我们嚼的玉米杆好吃,汁水多又很甜。”
这边话音刚落,长霞走过来面带微笑说:“洗脸水兑好了,快去洗洗吧。”
武军坐下吃饭时,用眼睛在屋里寻找着,却不见外婆的身影。
他把目光转移到坐在身边母亲脸上问:“外婆不在家?”
母亲看着武军有点疑问的脸 说:“先吃饭暖暖身子,吃完饭妈对你说。”
武军拿起筷子,鸡蛋面的香味早扑面而来。
黄色的大瓷碗里、装着白细的空心挂面,面上放着四个白如脂玉的荷包蛋,透过厚厚的蛋白可以隐约看见里面的蛋黄。蛋的边上漂着几根绿色的菜叶,让面和蛋格外显眼。厚厚的猪油在热面的作用下,早变成了香喷喷的油花浮在汤面上。
这样的鸡蛋空心面,在张书贤家只有孩子过生日才能吃上。
宏军在哥哥吃饭前,就来到了放甘蔗的地方,他先是对着甘蔗观看,后发现有个东西和甘蔗不一样,出于好奇他蹲下身子 ,伸出缩在棉衣袖子里取暖的手。
解开捆绑甘蔗的绳子,拿出来一个木制拐杖。这时伟军也来到了宏军身边,两人对着拐杖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哥哥为什么带个拐杖回来?
本来宏军是要尝尝甘蔗的味道,现在拿着拐杖走向大哥问:“哥,这个留给谁的?”
武军正咬着荷包蛋,转向宏军伸了一下脖子,咽下嘴里的鸡蛋用不解语气说:“给外婆的啊。”言下之意这个你都看不去来。
宏军接着说:“哦,外婆回老家了,爸妈写信没告诉你?”
武军很失望的说:“没人告诉我。为什么回老家?有人照顾她吗?”
长霞见武军饭还没吃完,就凑过来看着武军说:“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告诉你。”
片刻的沉默,各人干着各人的事,宏军、伟军、长艳去拿甘蔗,长霞把拐杖放进里屋,张书贤看着儿子,一个吃的开心,一个看的开心。
第二天武军没起床吃早餐。他起床时母亲、父母和长霞都上班去了,长艳和两个弟弟在家。
长艳围着哥哥转,插空就告诉哥哥外婆为何回老家。
长艳说:“夏天时外婆生病拉肚子,妈妈带她去卫生所看病,李军医说没大问题,挂了水又开了点药。”
武军洗漱完问:“那为什么回老家?”
宏军学着外婆说:“外婆说她年龄大了,还是要落叶归根,怕回不了老家。”
长艳接着又说:“可能外婆怕给爸妈添麻烦吧。外婆生病时,爸每天都要问外婆好点了吗?问外婆想吃什么?每天上午下午都要给外婆房间喷洒空气清新剂,让外婆房间保持没有异味。”
武军说:“外婆一直住在我们家,回老家能过的贯吗?”说完他看着长艳,想要长艳给他一个答案。
长艳用同样的目光看着哥哥,声音低沉说:“外婆是个干净讲究的人,我估计她过不贯老家的生活。”
“可是她非要回去,谁也说不通。爸爸说我们都大了,外婆可以过几年轻松的日子,也该享享福了。”
伟军不懂事的说:“大哥,看来你带回来的拐杖外婆是用不上了。”
武军心中一阵难过,想着母亲说的话:“外婆是最疼你的,小时候你是吃什么就拉什么,瘦得皮包骨头 ,脖子都支不起头来,真的怕养不活你,多亏外婆对你不离不弃,用心照顾。”
这次探亲没能见到外婆,武军心里非常非常失望。
晚饭后孩子们按照分工,洗碗的洗碗、扫地的扫地、抹桌子的抹桌子、烧水的烧水。他们井井有条,忙而不乱的分工合作着。
王诗远对武军说:“你到我的房间里坐坐,爸爸和你聊聊。”
武军跟在爸爸的身后,随之穿过走廊来到了父母的房间。
他们先后坐在沙发上,房间内的氛围没有了吃饭时的活跃 ,父子单独聊聊武军还是第一次。
王诗远见武军有点拘谨,满脸欢喜的对武军说:“提干了表现不错,现在和爸爸一样、都穿四个口袋的军装了,没给爸妈丢脸 。”
王诗远的笑容让武军放松了很多。武军还没说话,王诗远又说到:“知道爸爸喜欢栽点花花草草,还从这么远地方给爸爸带桔树苗,一路上累坏了吧?”说完他用关心的目光看着儿子。
听着父亲的表扬,武军心情很是舒畅。
他对父亲说:“不累,这个桔子可以长到拳头大,成熟时金黄金黄很好看的。”
父子俩正说的热闹时,张书贤推门进来,武军向母亲看去。
母亲总是一头短发,显得干净利落高大。棉袄上的罩衫平平整整,领子上翻出一个兴时的假领子, 棉裤上罩着一条黄军裤,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
武军连忙起身让坐,张书贤边说边摆手示意他坐下。
张书贤给他俩各倒一杯水,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武军身边。
张书贤看着武军又看看王诗远说:“儿子,你的运气不错,军校没考上,去了教导队学习突击提干,好。”好的声音重又响。
王诗远仍然笑着对武军说:“你妈这话我不同意,运气也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这几年在部队吃了多少苦,别人不愿干的活你都干了。打扫厕所 、整理内务、班里搞卫生,还有每次比武都拿第一,提干提干是干出来的。你说对不对?”
这是王诗远第一次夸奖儿子,武军听了心里早暗自窃喜。
相由心生,武军眉开眼笑对父亲说:“多亏父亲平时的教导,才有今天的成绩,这才刚刚开始,今后我会更努力干好本质工作的。”
张书贤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心中也是十分欢喜。
五个孩子中,丈夫最喜欢武军,他把喜欢埋在心中,把爱变成对孩子的严格要求,平时武军是害怕父亲的。
今天他和父亲坐在一起,很好的传承了父亲的事业。
武军心中想着外婆,就对爸妈说:“年后我想回老家看看外婆。”
王诗远心中很是安慰,说:“天气好的好让你妈陪你去,外婆把你们从小带到大,也该孝敬孝敬她老人家。看到你有出息了,外婆会很高兴的。”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一家人围着大圆桌,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不同颜色、不同质感的碟碟碗碗,它们冒着热气,散发着不同的香味。大人孩子吃着、喝着、说着、好不热闹,王诗远特别开心,童心未泯和孩子们玩起了敲杠子 比喝酒。
只见王诗远和宏军相对着,每人手中拿着一支筷子,王诗远嘴里念念有词说:“杜子杠子、虫。”
宏军坐在对面,人小膀子短,他站起来,弯着身子伸着脖子,一对酒窝深深凹陷在脸上,笑眯眯的模样总是让人有好感。
他一只手扶在桌上,一只手拿筷子在父亲筷子上敲打着说:“杠子杠子、杠子。”
还没等比赛的人发声,长艳就麻利的把酒送到王诗远手里说:“爸,你输了喝酒、喝酒。”
王诗远接过酒杯说:“一点也不知道心疼老爸,三局两胜,老四接着来。”说着把酒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