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0年,大秦帝国的统治者始皇31岁,人生中最后一个儿子胡亥,呱呱落地。
那年,秦军灭韩,俘获韩王安。为期十年的“灭六国,定天下”,割裂东周群雄割据,建立华夏第一个封建帝国的伟大征程,自此而始。
那年,所有人不知道,将来有 “蓬莱仙书”出世,上写一则谶语:“亡秦者,胡也。”
那年,眼见风云千樯,可在当时看来,却不过是寻常的一年而已。
壹
胡亥小时候,是享受过父爱的。可以说,是最受宠的幺子。
毕竟手掌大秦集团,长子扶苏是要好好培养做接班人的。作为父亲,希望他聪明能干,作为一把手,又忌惮他太聪明能干。
但小儿子不同,活泼可爱会撒娇,直率鲁莽无野心,也不需要承担家庭责任,不宠他,宠谁?
胡亥确实很可爱,至少秦始皇是这样认为的。
有一回始皇设宴招待群臣,大家开开心心吃完,儿子们纷纷退席。秦朝吃饭入席脱鞋,出席穿鞋。胡亥是最后走出来的,看到满地的鞋子,就踩人家鞋子玩儿。
哥哥们觉得很无奈,叹气。
爸爸觉得,哎呀,我儿子真可爱。
贰
就这样,熊孩子胡亥在父亲的宠爱下,长到了二十岁。
他很尊敬父亲,也很珍惜这段父子亲情。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开启第五次的巡游天下,并带上了胡亥。
问题来了,为什么带上胡亥?
一个原因是,大儿子扶苏,想来也来不了。和爸爸就“嗑药求仙”问题吵了一架,被外派到上郡当监军。上郡是北部军的总部,加上其统帅蒙氏兄弟,是始皇的亲信。可以说,为大儿子铺了循序渐进的“皇二代养成”之路。
另一个原因是,始皇起了立胡亥为继承人的念头。扶苏的母亲是楚系,始皇离不开楚系的帮助,可楚系外戚干政,丞相昌平君还造反,所以始皇对楚系连带扶苏的态度,很微妙。废长立幼,值得考察。
这个帝国旅行团走走停停,一直渡黄河到沙丘(河北广宗境内),秦始皇预感到自己快挂了,终于相信长生不老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表示,把自己的后事托付给扶苏,让扶苏回咸阳,主持丧葬等一切事宜。
换句话说,考生胡亥,考试不及格。
中车府令兼行玺符令事(皇帝秘书)赵高,是胡亥的老师,他听始皇讲完,心里顿时凉凉。
他赶紧找胡亥商量,胡亥是个孝顺孩子,很佛系,“老爸既然这么安排,我就听他的吧。”
赵高恨铁不成钢,原因是秦朝废除了分封制,皇帝以下,都是庶民,亲王是啥?不存在的。那胡亥怎么办?得回乡下种田。
胡亥不想种田,就同意了,老师不会蒙我的。
但要瞒天过海,他俩还得找盟友——丞相李斯。赵高清楚李斯的弱点——大器晚成,官瘾太重。一句话就堵死了:“你觉得你的能力和功劳比得过蒙恬?”
李斯想继续当大官,也同意了。
沙丘之谋三人组,开始行动。
三人组宣称胡亥是继承人,让扶苏自尽。
他们还是忐忑的,扶苏如果要求核实,那就穿帮了。不给核实?人家有三十万大军,3人vs30万,心别太大。
但事情的发展意想不到的顺利,扶苏啥都没说,真自尽了。
叁
就这样,公元前210年,秦二世的新政府,正式成立。
始皇死后,胡亥把对父亲的爱戴和信赖转移到了老师赵高身上。
他的老师赵高,是书法家,是法律专家,是车技高强的武士,还是干练的能吏,是除了父亲外,他心目中最厉害的人。
他不知道怎么做一个皇帝,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父亲一生汲汲于政务,天下伟业大成时,却面临病痛折磨,到处求仙问药。
不如及时行乐。
老师既然想干涉政务,就交给他吧。胡亥终日身居宫中,不见群臣,由赵高当自己与臣下间的联络人。
老师说,公子公主或有谋逆之心。哦,都杀了吧。
老师说,蒙毅不能放。哦,行吧。
老师说,李斯是个坏人,哦,多亏你提醒我了。
老师想当丞相。哦,必须的。
老师在朝中指鹿为马。哦,你说得对。
一直到公元前207年,胡亥24岁。
那年,陈胜吴广起兵,天下大乱。
那年,巨鹿之战爆发,秦军主力被项羽消灭,刘邦逼近关中。
那年,赵高发动政变,命令弟弟赵成和女婿阎乐领军攻入望夷宫,逼迫胡亥自杀。
胡亥很平静,他知道是赵高发动的政变,他也知道赵高掏空了自己的权力。
他问,“能不能最后见老师一面?”
赵高的女婿阎乐说,“不行。”
他清楚自己八成活不过明天,最后的愿望,还是见赵高。
可他又有点不死心,于是和阎乐讨价还价,“那就给我一个郡吧,我不回来了。”
阎乐:“不行”。
胡亥继续降低要求,“给我一万户的封地也成。”
阎乐:“不行。”
胡亥叹了口气:“那我回家种田。”
阎乐是个没有感情的杀手,不想听他说下去,冷漠地说,“你必须死。”
胡亥就这样死了。
他不会知道,很快老师赵高被秦三世子婴设计诛杀。
同年十月,刘邦兵临咸阳,子婴投降。
同年十一月,项羽率大军入咸阳,杀子婴,纵火烧秦宫。
曾经,秦始皇统一六国,分天下为36郡,统一货币、度量衡,车同轨,书同文,北击匈奴,南征百越,秦并天下,是千古第一帝。
大秦帝国,曾气吞六合,曾四海臣服,曾诸侯西来。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只是这些,胡亥都看不到了。
参考资料:
司马迁 西汉 《史记·秦始皇本纪》
司马迁 西汉《史记·晋世家 》
司马迁 西汉《史记·李斯列传》
刘向 西汉 《新序》
李开元 现代 《复活的历史:秦帝国的崩溃》
李开元 现代 《秦谜》
藤田胜久 日本 《史记战国史料の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