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路2

化学老师书本一合嘴巴大开:“铝制品易拉罐的回收率达到97%。”你低头一看,化学课本上也是这样写着。老师略一停顿:“可见回收是一项多么宝贵而又有效的举措啊!”村边的废品收购站如夏季的日光一般使你眼花缭乱,难以凝神静听,讲台凌乱如废品回收站,灯光如日光一般照耀使你的目光回到了童年,在一堆破铜烂铁之间你突然想到为什么铝制品的回收竟然达到了97%?当众人都在惊呼为什么回收率这么高的时候,你的脑子突然在峰巅调头,逆向而行,你的问题从来就是与众生的答案并驾齐驱,你的问题与他们的答案一样宝贵,并且比他们的答案还要宝贵,你的问题是:为什么不是98%或者99%甚至是100%?沿着你童年的目光,你轻盈而又小心地回到了十年前……你还是一个孩子,一个跟在大孩子屁股后乱转圈的小屁孩,孩子王张三领着你和众伙伴去了一次河滩,时值炎夏,你一直抬着头跟在众人后头,像一根生锈的铁钉被一堆光滑的磁铁引诱。你的双眼跟着他们的双腿向前,步伐凌乱。我们的老大在我们这一堆孩子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般潇洒。我们的老大时不时地会回头看我们一眼,确切地说是看我一眼,因为我总是被落在后头。老大也只有在聊累的时候才能把脖子一扭看一看这一大群跟在他身后的小兄弟们,顺势也把我带上,并且用手一指,偶尔也会说上一句:“你看,小家伙总是走的那么慢!”这时在老大的眷顾下,众兄弟们也会看我一眼,而在这时,我会不由自主地跑上二步,以缩短他们的目光。只有在玩尽兴之后,我们才会回去。烈日依然毒辣,洗过澡之后满身的小水珠在烈日的烤化下逐渐散去,热烈的阳光毫不留情地想夺去每一粒小水珠,他们的迅速消失不禁让你打了一个寒战,你胆怯如白化病人望了望斜悬在天上的太阳,太阳的热烈不禁让你全身发冷,这一刻你甚至错误地意识到:只有烈日能够赐予你清凉,正如只有严寒才有资格赐予你温暖。你害怕自己会像散落在岩石上的小水珠一样迅速化掉,为此你赶快把已经洗的像多少年后看到的透视装一样的T恤在你身上提前亮相。“嗞啦——”一声如热锅浇上冷水,你的心顿时缩成一团,你的全身愣在那里,你的两眼瞪在那里,你看到自己还在人间,你放心了。放心之后,你才意识到是褂子也就是T恤衫烂了。你焦急而又小心地寻找那个豁口那个急欲蒸发的开端那个急欲消失的前沿,找到了,是腋窝处,你再次慌忙地把右胳膊高高抬起,用左手去迎接嘴巴吐出来的唾液,沾满口水的左手在即将遭到太阳的火化前去粘合你衣服的豁口,抹完后,你看也不看粘没粘上就把胳膊放下。“快点儿”一个声音催促着,是老大。你光着脚,提着鞋向发声处逃窜。行至途中,老大开口了:“去过台球室没有?”老大像在问空气,又像在问每一个人,因为老大的脸是朝着没有人的前方。“没有。”“没有。”“我也没有。”嘿嘿,老大得意地笑笑,“走,到那儿玩玩。”我一想,老大就是老大,哪儿都去过,什么都玩过。

他们跟着老大,我只要跟着他们就行了。我们走进了一家没有牌子也没有名字只有数字“1元3次”的台球室,三张案子,有一张案子上整齐地码着一堆正三角形状的台球,花花绿绿,白母球在另一方进行孤独地对抗。另一张岸子凌乱地散落着几个台球,第三张有二个年轻人在转圈瞄角度,其中一个嘴里叼着烟,趴在案上,瞄准,香烟缥缈,你想看,又怕耽误别人的视线,你慌忙如鼠地绕到烟小伙的屁股后头,你歪着脖子,这一歪却发现,自己的双眼刚好把视野分成二半,一半是案上,一半是案下,如刚才跳过的河滩,你平视着烟小伙的击球。

烟小伙的手稳健有力,烟小伙的眼珠上翻,过多的眼白更衬出了眼黑的犀利,你看到烟小伙用的枪这头大,那头小,大小之间用杆相连。你的眼光审视着烟小伙,沿着烟小伙那悬空而依然笔直的目光你再次注视着那杆枪,借着烟小伙的目光,你突然发现,你的目光从大头出发,沿着光滑的枪杆下滑并且旋转加速,当你的目光不由自主滑向枪头之时,目光却在枪头如在那一刻离弦的箭飞出,像黑夜中的一束光刚一冲出就遇上了最近的障碍物。“叭”地一声,光,粉身碎骨,障碍物把光的尸体——影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白球安静了,如满月当空任众星所捧。这如光的一枪把你的眼球击碎了,也把你比烟小伙还专注的目光击碎了,这一枪之后你的目光开始凌乱,像其它被碰到却未进网兜的台球一样四处乱窜,烟小伙继续击球。这一次,你顺势如尾巴一般紧随其后,枪杆再次瞄准,香烟再次缥缈且更加缥缈。如刚吐出的一口浓烟被洁净的空气稀释了三百零三遍。眼白继续增大,眼黑继续缩小如降下的黎明,二片磷火一般的眼黑与眼白造成反串,你目光专一如枪管,你目光迅速如子弹。你看到,枪杆大头在手,小头在眼,手眼并用,百发百中。“叭”进了。与其它球,毫无牵连。烟小伙继续击球,傻小伙继续着无意义的转圈,并且傻笑,当时你就有一种想法,多少年后,在电视上看到的斯诺克大赛印证了你的想法:应该有个凳子,坐下。有张桌子,放茶。目的就是:喝吧。倒上热茶,等吧。烟小伙说:“老板,来瓶啤酒。”老板回答:“瓶装的完了,只剩下罐装的。”烟小伙略一犹豫,挂不上节奏地说:“也行。”我发现,烟小伙在击球的时候从来是不犹豫的。烟小伙也只有在不击球的时候才懂得什么是犹豫并且表现出了这么一点点犹豫,甚至是迟钝——当然是与烟小伙的击球时的速度来比。老板递来了一瓶罐装的哈尔滨,浅白色的,上面除了印刷的图文,一丝不挂。烟小伙几乎在接过的同时已经单手把它打开了,并且对老板说:“再取一瓶。”烟小伙把它递给了傻小伙——因为我还没见傻小伙开过一枪。烟小伙并未以同样的方式打开第二瓶啤酒,而是接过来,轻轻地晃了几下,然后拉开,一股飞溅的白沫向空中斜喷如雾四溅,我们几个都目睹了这一奇观,不由地愣在那里,烟小伙左手握瓶,右手一拉,那个拉环自然从瓶口留在了烟小伙的食指上,然后用左手轻轻地把它取下用手指弹去,“咣啷”一声撞在地上。拉环真像从烟小伙手中发射出的一枚轻盈的子弹,你不由地扭头一看,那个拉环在地上轻轻地晃动二下,而后是静静地反射着耀眼的寒光,儿时的这一阵寒光让你记忆深刻并突然明白: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然而思绪如流你无心为岸,继续在童年的记忆里遨游。老大开了二个案子,自己和最大的一个孩子打,而另一个案子让我们一群轮流打,一人一枪,打进连枪。

开赛了。轮到你了。你颤颤地拿着枪杆双眼刚好齐案,老大还得弯腰而你站着,看着,你用最愚笨国际上禁用而孩子们流行的大头捅杆法乱戳一通。直到你们走出台球室再次看到那个拉环如戒指一般,你才想到了那被人遗忘的开启冰雪世界的钥匙。它的反光如眨眼一般向你微笑,你不禁觉得它像一颗飘落在暗淡大地上的一枚小岛,失去了水的环绕,为此你如失群的孤雁一般哀鸣你如得意的小人一样大喊:“3%!”你发现了这枚拉环如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老师一惊:“什么3%?”

你才从遥远的童年中醒来:“那回收率97%剩下的3%是那被人丢弃的易拉罐拉环。”众师生霎时张着比脸还大的嘴,瞪着比嘴还大的眼,并且第一次不约而同地响起了爆炸般的掌声,仿佛我的嘴巴就是这一群人肉炸药的导火索。灰飞烟灭之后,有生疑曰:“你怎么知道那3%就是那个被拉掉的拉环呢?再说了,你拉过吗?”面对挑战,你怒火中烧地避开了前半句,因为你并未做过验证而是凭直觉猜测所以无法回答,故心平气和地回答后半句:“当然拉过。”这一刻则仿佛重空气全都在你身边聚集。又一生紧接着说:“拉掉了吗?”这一问仿佛是一个冷空气的压缩机,把气体变成了液体,你甚至感到了你额头上已冒出了几粒清凉的小水珠如干旱地里那贫穷的芝麻一般。对别人来说,这一句仿佛是多余的,然而对象的改变使这句话成了众生反败为胜的杀手锏。面对群目相视,你略显失败地说:“没有。”而这一刻全班响起了爆炸性的笑声,众生之牙如千片雪花纷纷脱落,众生之笑如夏季台风八面回环纵横交错。此刻你更觉得与千篇一律的掌声相比你更喜欢这各具特色的笑声,因为前者疼的是手,后者开的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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