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5

对他来说学习从来不成问题。年级第一？省级比赛第一？只要是他想，还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老师都懒得去招惹他，只不过是自讨无趣。任由他一个人霸占着天台，在上面过着闲云野鹤般的小日子。

他不太喜欢去参加什么体育项目，运动会最后拍班级照片时会出现，而且非常准时。但没有人和他搭话，大家默契地把最左的边角位置空了出来。

只有她，一年级的转学生。听说是华国转来的，初到时还因为语言掌握不太熟的问题闹了笑话，但开朗善良的性格，以及那张温和的笑脸，很快就在学生之间拥有一席之地。隔壁A班的班主任对她也是赞赏有加，两人时常被目击在校外一起去咖啡厅游乐园之类的地方。

据说是恋人？

嘛。谁知道呢。

那和他都没有关系。他还是占据着整个学校最靠近天空的地盘，被灰色笼罩在另一个世界里。

“哟。”

她从没有锁的天台铁门后跳出来，伴着元气满满的一声招呼，手里提的饭盒撞着钥匙扣叮当作响。

那扇门自从今年入春便从来没有上锁，直到夏初，他们已经换上了短袖校服，仍然只有这一个扎着黑色马尾辫的女孩会出现在水泥台上。

“吃吧。”

“呀，今天的灰野好冷漠啊。是有什么棘手的任务没有处理掉吗？”她拍了拍长凳上的尘土，将裹着饭盒的橙色棉布解开放在两人之间，“请尽管向光明的领悟者直言不讳吧！全部、都帮你解决哦？”

“少看点魔法少女的动画……”灰野拾起她准备的浅木色筷子夹着小章鱼样式的脆皮肠吃，“不然真的会变傻，学末测试过不了，就没法去海边了。”

“哈！？不要用那样无聊的借口来敷衍吾！”结果没想到少女反而立着眉鼓起腮帮子生气，从他的筷子上抢走了目标，“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接着吃哦！”

果然啊。

当她在运动会上冲过来找他接物时，那句话是没有说错的。

灰野盯着她向上翻的大眼睛仿佛和记忆中的一幕重合在了一起，似曾相识，却又截然不同。

那时正值仲夏，阳光中的空气甚至在波动。本来照了班级合照的他准备上楼，结果背后有一个急促的呼吸声在极速靠近，他回头还差点和那个人撞在一起，还好那人不算重，轻飘飘的一个女孩冲进他怀里，被抓着肩膀堪堪拦下。

“那个、那个！”

“借物！”

她的双颊通红，额心的一点淡妆被汗水融化成黏黏的深米色液体滑下。

“借物比赛！拜托！”

灰野没来得及拒绝，也没来得及问到底借什么，他一个运动白痴就被少女拽着手腕一路奔到终点。

用身体冲开了红白相间的终点线，后面紧跟一个又一个的选手。

“哈、哈、哈……啊——累死我了！啊——真是的”少女粗鲁地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呼吸，夹杂着一些他听得不是很明白的中文，声音毫不遮掩地就放出来了，“那个！xiexie——啊不、谢谢你！”

“……”

灰野感觉自己的鞋尖都快被粗糙的橡胶跑道磨掉一层皮了。他这个双腿甩起来和蚂蚁走路一样快的人，能体验第一个冲线的快乐，多亏了少女——小小的身体在瞬间爆发出的能量像是可以飞起来般，连带着他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带动。

“借物、你要知道是什么吗？”少女缓和了一点呼吸，笑眯眯地望着灰野。

灰野点了点头。

“是一颗可以理解的心。”

“……为什、”

“明天告诉你！”

她神秘地笑了一下，冲向了迎接她的同班同学们。

结果第二天她放学了才来，气喘吁吁地说跑错天台了，还在那边等了很久，等得都开始骂人了。被二年级的教导主任听到之后提着耳朵说教了一顿，现在才有机会逃过来。

“没关系。”灰野本来就不期待她的出现。

“那我们去吃冰淇淋吧？离学校有点远，不过是新开的店，在搞活动呢！”

“……”因为【离学校有点远】灰野才点了点头。

而原因，就这样自然而然隐瞒了。

现在他明白了。全部都明白了。

一颗可以理解的心，是能够预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