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罐头

凌冬即将过去,春寒依旧料峭。

深夜工作回到家,身心俱疲。忽然发现茶几上摆了两瓶橘子罐头——大年初一我才开了一瓶吃过,尽管那是和着泪水下咽。

小时候,物质条件及其拮据。年年在大地上辛苦劳作,年年过不好日子。土黄的地上,长的是土黄的土豆,土黄的包谷。那些白花花的大米,似乎对我们山里人有天然的抗拒,远远的躲在了温暖的坝子上,绿油油的一片让人羡慕。逢年过节才能偶尔在餐桌上看见白白的大米,那是吃几碗都不够味,但也只能简单品味。

长长的日子里,更多的是清水煮土豆,丑丑的土豆养活了坚强的山里人。五色的糖果、缤纷的玩具,偶尔能在拉货的大车上见过。所以期待着半年一次来拉木料的远方的车子,开车的人皮肤真白呀,手上一点泥土也没有。

山里的冬季好漫长,漫长到记忆里只有老人逝去的悲伤。老人病重的消息仿佛是屋前光秃秃的树上乌鸦带来的。这样的消息带来了沉重,带来了悲伤。

父母从木质抽屉里黑白照片下压着的钱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些,带着我走到几公里的集市上,去熟悉的店家买上一瓶包谷酒两瓶橘子罐头。店家说:有老人身体不好吗?

抽个日子去见见好久不见的老人。我们的时间都耗在了灰尘满天的地里,那些许久不见的老人,在这个冬季熬不住了,乌鸦带来了消息。

我跟着去见,昏暗的屋里坐满了人,火塘的火照的每个人脸色昏暗相间。有人开了酒,敬了祖先。老人还能偶尔插上几句他们的谈话,但已经都瘦弱的不成人形。

老人的儿女开了一瓶橘子罐头,说着这是谁谁带来的,你好多年没吃过了,喝一口吧。老人勉强喝了几口,脸上绽放了笑容。是呀,很多很多年没喝过了。

过了几天,老人已经故去。我去奔丧了,老人的女儿把这瓶橘子罐头拿来,让我吃点。我说都没吃完吗?是的,一辈子也没吃过几瓶,不是病重了亲人来送,平时哪里舍得买呀?!

我拿起茶几上的橘子罐头,开了一瓶。这里是城市,这里不缺无色的糖果、缤纷的玩具,但我的心缺了一块。

今年的大年初一,连着五个月去了两位老人。他们的叶落下了,我们也不在是孩子。下一个橘子罐头,应该要属于我们了。

漫长的冬季,悲伤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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