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难得
明朝万历年间,中原某县盗匪横行,最大的一股啸聚在距离县城八十多里的虎豹山。三个头领各有异能,官府多次入山剿匪,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损兵折将,县衙正副两个捕头相继殒命。
县太爷派人向州府告急,州府迅速派人增援,不幸的是,第一个派来的捕头,刚刚到任,还没跟盗匪打照面,只挎着腰刀在街上走了一圈,眉心就中了一记夺命毒镖。第二个捕头更是短命,没等赶到县城,途中在车马大店歇息时,就被悍匪捂死在被窝里。州府的捕快们从此视该县为畏途,奖励多少银子都不来了。上面只好借口治安事务繁忙,无人可派,责令县衙自行加强防务。
县太爷是个胆小的文官,早就被盗匪吓成了惊弓之鸟,得到州府的批复后,撂挑子溜之大吉的心都有了。身边的师爷赶忙给他出主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民间藏龙卧虎,只要肯出钱,就不愁没人出头。
县太爷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同意试一试。
招贤榜贴出去十多天了,一直没人敢揭榜。这天临近傍晚,县衙的胖捕快和瘦捕快又来到城门口查看,让他们高兴的是,张贴在城墙上的榜文不见了踪影。
两人环顾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不由得心想:别是有人搞恶作剧吧?那可是狗咬尿脬空欢喜。两人顺着城墙根往前寻找,走了二三百步,有了发现。只见东边墙脚下蜷伏着一个人,这人左胳膊下压着一张红纸。瘦捕快过去,抬起那人的胳膊,把红纸抽出来一看,正是丢失的榜文!
两个捕快用脚把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这人拨拉过来,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只见面前这人肤黑如墨、骨瘦如柴、破衣烂衫,显然是个乞丐,没准儿还是个傻子,揭榜大概只是出于好奇。胖捕快气得鼻子都歪了,踢醒乞丐,打算好好吓唬吓唬他,免得这小子手再犯贱。
“这榜文是你揭下来的吧?你可知道揭榜的后果?”胖捕快大声喝道。
乞丐睁开惺忪的睡眼,瞅了瞅搭在身上的红榜,两眼一下子直了,接着就像躲避鬼魅一样把榜文扔到一边,连声否认:“不是我揭的,我揭它干吗?我又不会武功。”
这小子不傻,还能认字!两个捕快交换了一下眼神,意思是说:“事情有门儿!”他们早看出了县太爷的心思,他是要溜啊,县太爷溜得,他们却溜不得。他们是本地人,有一大家子需要养活,不能失去这份差事。现在最要紧的是有人出头当捕头,稳住县太爷,大家伙才能接着混下去。
两个捕快背转身耳语了一番,同时回头扶住乞丐的身躯,胖捕快恭恭敬敬地道:“铁肩担道义,大侠肯出手救黎民于水火,我二人愿追随您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乞丐傻了,两只枯枝般的脏手乱摇乱摆:“这是哪里话,我没有答应,我也没有揭榜呀!”
见他还在拒绝,两个捕快“扑通”跪倒在地,“砰砰”地磕起响头来,一边磕头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大侠呀,您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们今后就全靠您了!”趁乞丐还在愣怔之际,两人热情地伸出手来,假意搀扶他起身,其实一边架住一条胳膊,把乞丐连拉带拽地弄走了。
“别、别这样……”一路上乞丐还在无望地挣扎着。
祭天捕盗
两个捕快把乞丐拖进了澡堂,澡堂的伙计将他按进浴桶里,像清理肉猪似的结结实实地洗刷了一番,然后理发、修面、刮胡须,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来到县衙。
县太爷望着眼前这位单薄得像竹竿似的人物,十分疑惑,问:“是你揭的招贤榜?”
乞丐点头如鸡啄米。他不是一直否认吗,怎么现在改变立场了?原来胖瘦两位捕快提前做好了工作,恐吓他乱揭榜文戏弄官家,犯的是杀头之罪。乞丐不想死,只好承认,而且还装得很有诚意。
“就你这见风倒的体格,能当捕快?”县太爷不相信。两位捕快赶紧打圆场,说乞丐是方圆百里大名鼎鼎的练家子,只是前些日子进山采药,误食了有毒的野果,大病一场,才虚弱成这样。医生说了,也就是他体格好,换了旁人误食此种毒果,早到阎王爷那儿报到去了。他禀性急公好义,见到榜文后生怕别人抢了先,顾不得身体尚未复原,就赶来揭榜。
县太爷听了,就示意乞丐亮亮本事。乞丐硬着头皮打了半趟拳,虽然身形飘忽、脚根不稳,别说还真有点儿达摩伏虎拳的样貌,像是练过的。县太爷摇摇头,说了句:“先养着吧。”
其实乞丐没啥毛病,就是长期吃不饱,饿坏了。县衙里天天大米白面鸡鸭鱼肉供着,乞丐就像发面馒头似的,体重“噌噌”地往上涨,一个月后摇身一变,成了个敦实的黑汉子,三五个捕快都推不倒他。县太爷和师爷见了,高兴得合不拢嘴,正式任命他为捕头,让他即刻进山剿匪。新捕头推辞不过,决定采取行动。
县太爷交代师爷协助新捕头筹备征讨事宜,他自己却关在书房里,撰写剿匪檄文,想琢磨出点让手下听了热血沸腾的词。几天后,县太爷写得差不多了,便命人把师爷叫来,问事情准备得怎么样。师爷禀告说玉皇阁已布置停当,办法事的和尚班子也已定妥,只等县太爷沐浴斋戒,就能开始祭天。
县太爷听得一头雾水,提醒师爷道:“我问的是剿匪,你跟我扯祭天祈福的事干吗?”
师爷惊讶道:“合着您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新捕头和您商量过呢。”师爷告诉县太爷,新捕头采取的行动就是举办大型的祭天活动,通过祭拜天神,赢得老天的支持和庇佑,帮助他们运用神力除去匪患。新捕头管这招叫做“隔空剿匪”。
县太爷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不他妈纯粹胡扯,像话吗?求神管用,那还招什么捕快?显然新捕头没啥本事,使的是拖延战术,无非是想多混几天好吃好喝。不过这点倒是跟县太爷想到一块去了,他屡战屡败,早就对剿匪失去了信心,已经托人在京城打点,图谋调任。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他当然不会戳穿新捕头的鬼把戏,乐得瞧西洋景。转眼到了正式祭天的日子。新捕头不晓得什么来头,对神仙鬼怪的规矩知道得不少,祭天仪式开始进行得很顺利,可是贡献祭品时出了岔子。前去牵祭牛的衙役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负责看守祭牛的捕快不见了,牛棚敞开着,牛没了踪影。
祭牛需要提前沐浴装扮,临时更换根本来不及,县太爷听了,脸上假装严肃,心里偷偷直乐,他瞟了一眼新捕头,看他如何应对。新捕头脸黑乎乎的,看不出有啥表情,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天生呆傻。
这时,围观的人群里突然起了骚动,“噌噌噌”几个大包相继从人群中蹿起,飞过人们的头顶,落在了祭台上。玉皇阁上的县衙众人以及站在前排看热闹的百姓看得清清楚楚,这从天而降的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三个活生生的人。
三个人身上没有绳索束缚,但不知是摔晕了,还是中了邪,倒在地上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看热闹的老百姓大多受过盗匪的祸害,有人就认出这三个人是虎豹山的喽啰,情不自禁地冲上去踢打。周围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望向县太爷和新捕头,见两人都面无表情,也就懒得出手制止。
打着打着,其中一名盗匪的脸皮竟然给人打裂了,打人者顺手一撕,脸皮应声而落,原来竟是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换了一副面孔。人群再打,又裂,一连撕去七八张面具,那名盗匪的真实面目才暴露出来。众人哗然,此人竟是虎豹山上人称“千面狐狸”的三头领!虎豹山的强盗下山劫财,都是由他带人事先化装踩点;几个捕头先后被暗杀,也是他探访确定的作案路线,这个人可谓罪大恶极。
顿时老百姓群情激愤,争先上去踩踏,片刻之间,三个壮汉就变成了三堆说不出形状的肉泥。县太爷再也看不下去了,吩咐师爷和新捕头善后,自己慌不迭地撤了。
怡红剑影
事后,人们在城西的池塘边发现了看守祭牛的衙役,当时他还没完全苏醒,身边扔着个草编的袋子,浑身湿透。弄醒他后,他也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只记得自己在牛圈门口蹲着打盹,突然头上被重物狠狠地砸了一下,就此不省人事,再睁开眼就在池塘边了。
大家分析,一定是盗匪蓄意阻挠祭天,由“千面狐狸”带人将看守打昏丢进水塘,趁乱偷走了祭牛。多亏天神显灵搭救了看守,并假借百姓之手,惩处了三个盗匪。那头用来祭祀的牛始终没找到,也许是天神如凡人所愿,把它带到仙界享用去了。
新捕头居然能得到上天的眷顾,顿时威望大增,老百姓看他就像看到天神下凡一般。县太爷虽然感觉事情蹊跷,一时半会儿却也理不清头绪,他一边连连称赞新捕头,一边催促他乘胜追击。他倒要看看新捕头还能整出什么花样。
新捕头满口答应,但他要求县太爷同意一个条件,就是在花费上给予保证,县太爷许诺全力供应。一笔笔白花花的银子拨付到位,县太爷陆续得到心腹的密报,新捕头叫人买了粮食,买了酒肉,买了布匹,装上车,送到了……送到了虎豹山。
县太爷惊奇地说:“我没听错吧,他把粮食酒肉布匹送到了虎豹山?”心腹回答:“您没听错,是送到了虎豹山。”
“这小子想干啥?”县太爷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师爷进来了,他也是来给县太爷报信的。他打听到的消息更离谱,新捕头不仅给虎豹山的强盗们送粮送酒,还给几个头领送去了怡红院的金腰牌。怡红院是县城最大最上档次的青楼,金腰牌就相当于怡红院的贵宾卡,虽然不是真金做的,但每个腰牌后面都有上千两银子在怡红院的账房上押着,任何时候光顾都能享受到最高级别的款待。县太爷暗想,自己贵为一县的父母官,一直以来也没舍得办一块,没想到如今自己掏腰包供别人潇洒,县太爷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生气归生气,最终县太爷还是忍了,毕竟金钱事小,剿匪事大,他倒要看看新捕头能给他一个啥样的交代。
县太爷不理解,虎豹山上的强盗们更不理解,官府吃错药了,上赶子慰劳我们这些贼寇?不过这些家伙都是亡命之徒,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一时是一时。送来的布匹当下就分了,粮食、酒肉找绑来的肉票试吃,没事,就吃掉了。金腰牌先是小喽拿着,三个一伙,五个一队,趁黑摸到怡红院里消费。看到好使,小头目们又抢过来轮班潇洒,后来大头领们也蠢蠢欲动,抽冷子也带上保镖下山享受一把。
不惜血本慰劳盗匪也不是全无作用,三头领离奇古怪地被整死后,虎豹山众匪原本咬牙切齿地图谋报复。可是官府的慰劳品一来,众匪都忙着享用,为三头领报仇的事倒被抛到了脑后。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欢场上,小小的怡红院一时间有兵有匪,有老爷有少爷,热闹拥挤得有些过头了,时间长了难免发生摩擦。这天,两拨客人都点名要新晋的花魁服侍,各不相让,争执间打了起来,顿时刀剑并举,血肉横飞,欢场成了屠宰场。县衙的捕快接报后赶到现场,不料战斗已经结束,留在大厅里的是四具残破不全的尸首。
事后查明,这四个人都是虎豹山的强盗。为首的是他们的二头领“鬼见愁”,擅长使用暗器,梅花毒镖指那儿打那儿,之前州府派来的捕头,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而杀人者已踪迹全无,官府查了许久也没有眉目。有心人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一梳理,又把功劳记在了新捕头的账上,夸赞他神机妙算,先用慰劳品麻痹盗匪,在他们丧失警惕坠入温柔陷阱的时候,再果断派出杀手,一举又拿下了虎豹山的一员大将。
也有人质疑,官府的捕快们明明是接到报案后才到场的,况且怡红院的人看得清楚,杀人的是三个富家子弟,因争风吃醋才动起手来,新捕头当时并不在现场呀!崇拜新捕头的人就说:“这还不明白?新捕头扶危济困,除暴安良,感动上苍,自有天神协助。”接着又搬出祭天的事,驳得对方哑口无言、心悦诚服。
升官跑路
听闻虎豹山的二头领也死了,县太爷不由得大喜,安排师爷专门写了报捷文书,快马急报州府。要知道,县太爷的新任命刚刚下达,马上就要去别的县赴任,这次重创虎豹山盗匪,来得恰逢其时,为他灰溜溜的逃遁平添了无限风光。临行前,他单独将新捕头叫来,向他透露了一个机密——鉴于新捕头上任后屡立奇功,县太爷已经向上边推荐,由新捕头破格接任县令,不日就将宣布。县太爷这么做,其实另有内情。因为他交出的是只烫手山芋,上面逼着他提出继任人选,继任不确定,就不批准他调任。同僚们畏惧匪患,无人接盘。师爷岁数又大了,只有新捕头还算符合,就便宜他了。
不料新捕头闻听此事,不喜反忧,脸皮皱得像只苦瓜。县太爷想,反正自己是解脱了,随他去吧。
县太爷走后没几天,州府果然派官差来宣布对新捕头的任命,请新捕头到城门外迎接。新捕头让手下等他一会儿,自己到后院换套衣服。衙役们左等右等,不见他出来,进去一看,屋里空无一人。正不知所措呢,却见胖瘦两位捕快拥着新捕头从前门进来了。原来,新捕头乘人不备,从窗户钻出去,翻墙跑了。没想到胖瘦两位捕快一直防着他这一手呢,他刚翻过墙就给堵住了,只好跟着回来。
师爷不解地问新捕头:“别人都盼着升官发财,您却避之不及,不知您是怎么想的?”新捕头坦白说,他真名叫王胜,只是个算命的,因为算命与人结仇,流落到此地。阴差阳错坐上捕头的位子,对他来说已是勉为其难,再让他当县令,压力太大,他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衙役们跟胖瘦捕快是一个心思,这小子可不能垮,大家伙的身家性命全靠他撑着呢。于是你一言我一语,拼命为他鼓劲打气,新捕头眼看推脱不掉,只好接受了任命。
几天后传来消息,原来的县太爷在快要走出县境的时候,被虎豹山的人马拦截,本人及随行的家眷、护院全部被杀,搜刮来的金银细软被抢掠一空。
虎豹山的报复行动揭开了帷幕。
冤家路窄
虎豹山的报复十分残忍,不断有村寨被盗匪洗劫。不久,怡红院老鸨的尸体被人发现挂在了城外的大榆树上。
又过了一段日子,两个高鼻深目、头发卷曲的胡人牵着一匹壮硕的小公马来到县衙,说他们是西域人,大汗派他们带着三匹汗血宝马来献给大明皇帝,没承想路经此地,被虎豹山的贼盗抢去了其中两匹,请求官府帮他们讨回。新县令只好安排两人先在县衙住下,好从长计议。
不料还没等官府动手呢,虎豹山的强盗先按捺不住了。据可靠线人报告,虎豹山众匪厉兵秣马,扬言不日将踏平县城。
火烧眉毛的当口,新县令反倒不着急了,他一不布置军事,二不储备粮草,倒看上了胡人带来的那匹小公马,天天在操场上练习骑术。这天,他正骑着马撒欢儿,城墙上的四个碉楼同时燃起烽火,军士报告,土匪大举来袭。
新县令在众兵丁的簇拥下登上了城楼,只见远处狼烟四起,上千土匪蜂拥而至。领头的高举着一杆黄色军旗,上面用蓝线绣着张牙舞爪的一虎一豹。冲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虎豹山的大头领“飞天霸王”。
新县令两腿一软,要不是旁边的军士眼疾手快扶住,就摔倒了。缓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一句话:“师爷,怎么办?”师爷毫不犹豫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然是开城门布阵迎战!”旁边的军士纷纷道:“强盗都打上门来了,不让他们吃点苦头,我们还有啥脸面对百姓?”
新县令犹豫不决,又问师爷:“不能就在城楼上应战,非得出城?”师爷附身耳语道:“眼下的形势叫‘盗匪围城’,已是奇耻大辱,再不积极出战,上面怪罪下来,咱俩的脑袋指定搬家。”
眼见退无可退,新县令倒也豪气十足,喝令手下:“随我来!”跨上小公马,一马当先冲到了城下,两军在护城壕边摆开了阵势。“飞天霸王”率领土匪围攻,料定官府必会出城应战,届时他就可以施展独门功夫:拔十首。他擅长投枪杀人,一口气能投十支标枪,这些标枪像长了眼睛似的,支支中敌要害。
几个小喽抬来标枪,在“飞天霸王”马前一字排开,“飞天霸王”探身正要取标枪投射,座下马匹突然一阵嘶鸣,扬蹄向敌阵跑去,“飞天霸王”拼命拉拽也拽不回来。此刻,对面的新县令也在跟马较劲,他算准迟早得跟盗匪有一场恶战,抓紧练习骑马就是为了到时候好撒丫子开溜。刚才他一拨马缰,想从侧面逃跑,可平时乖巧听话的小公马像中了邪似的,反而面向敌阵跑去。敌我两匹马相向而行,仿佛是去赴一个重要的约会。
新县令暗自叫苦:“劣马误我!”他不知道其实小公马无意中救了他,如果两匹马都站在原地不动,他早被“飞天霸王”的投枪刺穿了。眼瞅着两匹马就要硬生生地撞在一起,新县令心一横,一个倒栽葱向地上滚去。县衙这边的军士正苦于没法帮到主帅,见闪出了空当,立刻弯弓怒射,“飞天霸王”猝不及防,被雨点般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转眼间风云突变,盗匪这边折了主将,顿时阵脚大乱。余下的头目见大势已去,索性呼喝部众,风紧扯呼,掉转头跑了。这边的军士发力追赶,毕竟不及盗匪逃命卖力,眼看对方就要逃脱了,关键时刻,路边的土埂后出现了一支队伍,队伍里的众人破衣烂衫,持着棍棒挡在盗匪前面。
盗匪们一看,这个气呀,暗想:真是倒霉到家了,连乞丐也来欺负咱们,爷爷们打不过官军,难道说连乞丐也斗不过?盗匪一心要夺路而逃,厮杀起来格外勇猛。也是怪了,他们凶,乞丐比他们更凶,手里的棍棒都是熟铜打制,手下功夫也十分了得,竟杀得盗匪鬼哭狼嚎。盗匪晓得碰上了硬点子,一个个弃掉兵刃跪倒在地上,投降求饶了。
智勇捕快
此时,县里的军士们赶了上来,“丐帮”这边领头的亮出了他们的腰牌,这些人居然是刑部缉捕司的,确切地说,其中有三个人是刑部的捕快,其余是从州府临时调拨来的官兵。他们提前一天设了埋伏,装扮成乞丐是怕走漏风声,引起盗匪的警觉。
原来,前些日子刑部缉捕司的三位捕快办案途经此地,见到了城墙上张贴的招贤榜,其中一位年轻的捕快想搂草打兔子——顺手捎带,贸然把榜文撕了下来。另两人责备他逞强,容易暴露自己。年轻捕快立刻警醒,扔掉了榜文。不料榜文被风刮到了旁边一个乞丐的身边,而官府居然真的将这名乞丐任命为捕头。
三人一来觉得对不起无辜的乞丐,二来本身就有正义感,不甘心放任盗匪猖獗,反正要办的案子陷入了僵局,正不知道下一步去往何方,就决定暂时留下,暗中相助。救祭牛的看守,擒拿“千面狐狸”;假扮嫖客寻衅刺杀“鬼见愁”,都是他们干的。“千面狐狸”和手下在祭台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是被他们点了穴道。“飞天霸王”的投枪确实了得,三人虽然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也没有十足的获胜把握。为了对付“飞天霸王”,他们专门调来三匹健马,设局故意引盗匪来抢,盗匪不明就里,中了圈套。这三匹马本是一家三口,三人算定盗匪将马抢上山后,“飞天霸王”一定会将掠来的良马做自己的坐骑,而一心想摆脱麻烦的新县令也会骑着小公马逃跑,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三人所料。
县衙这边的人此时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两匹马一对阵就往一起凑,原来是母子久别重逢。
话都挑明了,师爷便东张西望地找新县令,暗想:人家这么帮衬咱,县令怎么还不赶紧出来说声谢谢?不料怎么都找不到,师爷急得高声喊:“王县令、王县令……”捕快们也帮他喊。
刑部的三位捕快摆手示意他们暂停,接着,一个捕快气运丹田,大声道:“吴天宝,快出来!吴天宝,快出来!”刑部的人喊了三遍,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从柴堆里钻了出来,正是新县令。
新县令叫吴天宝,而不是他自称的王胜,他为啥隐瞒自己的真实姓名呢?县衙的人都大惑不解。刑部捕快并不解释,而是叫人找来清水,给县令洗脸。洗完脸后,奇迹发生了,县令由之前的黑脸粗汉摇身一变,成了个白净的中年人,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众目睽睽之下,新县令竟跪倒在三个捕快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我该死,我有罪呀!”
原来,三位刑部捕快此行的任务就是缉捕此人。吴天宝是个武进士,被任命到北方边疆担任县官。虽然他从小习武,却贪生怕死,压根儿就无心报国,上任后为了和外族搞好关系,又是求神拜佛,又是送礼纳贡。外族看在他奴颜婢膝的分上,倒也没为难他,却借道他管辖的地区抢掠了另一个县城。
朝廷怪罪下来,吴天宝弃官逃亡,沦落为乞丐。刑部的三个捕快奉命将他缉拿归案,追踪到此地就断了线索。这时,正好碰上衙门招捕头的事,起先他们并没怀疑新捕头,诚心诚意地帮他。在帮忙的过程中发现这家伙应对盗匪的招数跟吴天宝应对外族的手法如出一辙,这才产生了怀疑,暗中展开调查。吃饱饭的吴天宝样貌也逐渐复原,最终确认新捕头就是吴天宝。
这段日子以来,吴天宝身上的黑皮早已褪去,为防身份暴露,他一直用草木灰和着油脂涂在脸上、手上,清水一洗就露馅了。他处心积虑地琢磨逃跑,怕的就是这个,尤其是当上县令更让他恐惧。县令需要定期到京城述职,还要不断接受吏部的考核,很容易暴露。他不知道冥冥中一张网已经牢牢地罩住了他,一切都是白费心机,等待他的将是朝廷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