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开封府

东京开封府,大宋王朝的都城,世界规模最大的城市之一。

这里到处是光鲜亮丽,繁华富庶,人们锦衣玉食,载歌载舞,共同生活在这个盛世之中。而繁华背后的阴暗中,总有一些心怀叵测的硕鼠,啃食着这个城市的命脉,扰乱着整个城市的秩序。

庆历四年,大宋刚刚结束与西夏的战争,签订了和平协议,史称“庆历和议”。数年的战争让交战双方都元气大伤,迫切需要休养生息。而一场酝酿已久的风波正逐渐来临,即将波及整个朝野。

驿卒被杀

台前县,河南府北部的县城,毗邻大宋和辽国的边界。

自澶渊之盟过后,大宋和辽国保持了数十年的太平,到了仁宗年间,两国相安无事,边境休兵。

此时,台前县县丞陈建坤正在查看案卷,这是刚上报的一宗杀人案,案件本没什么离奇之处,无非是妻子伙同情人杀害了自家丈夫,人证物证俱在,凶手也被收监。

让他有些疑惑的是这个丈夫的身份,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他是台前县北部安阳驿站的驿卒,担负着传递塘报及各种军事信息的重任。

敏锐的陈建坤并没有把这个驿卒的死亡当做普通的凶杀案,他开始着手审问两个凶手,看看他们到底是为情杀人还是别有用心。

台前县死牢中,驿卒的妻子刘氏并没和情夫张大关在一起。他们被送来的时候都被乡亲们打得半死,要不是衙役来得快,恐怕早就被浸猪笼了。

看着面色青紫的刘氏,陈建坤强忍着鄙夷的内心,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任何莽撞的判断都会让他距离真相更远。

“你为什么要杀害你丈夫?我听说他对你极好。“陈建款冷冷的说道。

“他是很好,可是他该死!”刘氏咬牙切齿,一脸愤怒。

“这又是为何?难道你不知道谋杀亲夫是死罪?难道你不知道伙同情夫谋杀亲夫罪加一等?“陈建坤惊讶于她的表情,却又追问道。

“知道,反正都是死,无非痛苦不痛苦罢了,只要能杀了他,我死一万次都心甘情愿。”刘氏突然露出一副解脱的表情,浑身轻松。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怎能如此痛恨他!”陈建坤更加不解。

刘氏哆哆嗦嗦地站起身,脚上的铁链摩擦着肮脏的地面,发出刺拉拉的金属摩擦声。她抚摸着手上的伤痕,思绪回到了三年前。

三年前,丈夫刘武被朝廷从安阳驿站调往延安府洪州,担任洪州驿站军报传递使。彼时大宋和西夏激战正酣,塘报如雪片一样经过各个驿站传递到开封府,直抵中枢。

身处一线的洪州担任着复杂而又严峻的军报传递重任,饶是刘武在宋辽战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也有些忙不过来。前方战事不断吃紧,而后方的态度又晦暗不明,作为中间传递信息的传递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三年间,刘武没有回过一次家,家书也只写了几封。三年内,他的妻子刘氏操持着一切,为刘武的老父亲养老送终,也亲手养大了嗷嗷待哺的孩子。

在这几年里,刘武的好友张大经常贴补刘氏,田里的庄稼,请郎中看病抓药都多亏了张大的帮忙。刘氏十分感激张大,时间久了,她也对长大产生了特殊的感情,一个女人对男人的依赖之情。

给公公送终之后,刘氏一人拉扯着孩子。张大也经常过来照顾这一对母子,村子里的老少娘们开始嚼着舌根,可张大不管不顾,一心扑在了刘氏身上。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两人突破了那层伦理的阻隔,刘氏心中万分懊悔,可远方的丈夫杳无音信,一个弱女子又怎能在这个世上生存呢?

终于,大宋和西夏的战事结束,刘武也奉命回到了安阳驿站,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老家看看,他太想念父亲和妻儿了。可当他回去,看到的只有空荡的屋子和他人指指点点的身影。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妻子带着三岁的孩子回到了家中,看着风尘仆仆且遍体鳞伤的丈夫,刘氏内心的思念与愧意涌上心头,大哭起来。

而张大的到来让刘武也十分高兴,吩咐刘氏去准备酒肉,他要好好感谢张大。席间,两人的表情扑朔迷离,欲语还休,刘武十分不解。张大压抑不住对兄弟的愧疚之情,将他和刘氏的事情全盘托出,

刘武听闻如五雷轰顶,三年为国换来的却是妻子的不忠,兄弟的背叛,他愤懑至极,一口淤血憋在胸腔,昏死过去。

待他悠悠醒转,眼见张大,刘氏和三岁的孩子站在床旁,仿佛一家人一般。他转过头去,独自舔舐内心的伤口。

次日,他给妻子写了休书,既然木已成舟,索性顺水推舟,只是希望刘氏能把孩子给他,给刘家留点骨血。可孩子从小和刘氏长大,又对张大十分亲热,猛然间一个陌生人让自己叫爹,这种强烈的陌生感让孩子十分抵触,一个劲的往张大怀里钻。

刘武见状,心如刀割,他将刘氏和孩子赶了出去。每天酗酒度日,喝醉了就到村口大骂,刘氏不忠,张大不义。日子久了,刘氏和张大如同过街老鼠,村长多次想把他们浸猪笼,却下不了狠心。

数月过去,人们早已习惯刘武的谩骂,都把他当做神经病一般。而刘氏和张大过得十分幸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翌日,喝醉酒的刘武在街上摇摇晃晃地走着,突然看到了正在街中玩耍的儿子。他冲上去就要夺走,吓得孩子哇哇大哭,张大赶忙上前拦住了刘武,刘武大怒,就要厮打,却看到挡在前面的刘氏。

刘武大喊一声,昏倒在地,自此一病不起。可刘氏和张大却总放心不下,如果当初他们还有愧疚之心,现在则都是愤恨和压抑,刘武不死,天理难容!

一个风云交加的晚上,刘氏伙同张大趁刘武身体不便,用菜刀砍死。之后,张大因害怕向官府自首,刘氏也被一同羁押,等待官府的极刑。

这个故事让陈建坤听得五味杂陈,清官难断家务事,而这种家务事就算是包拯大人来了也难辨真伪,无从下手。

眼下,只好再听听张大的供词了。

张大的供词

张大被差役从大牢中带了出来,浑身臭烘烘,一脸的疲态,看上去憨厚的脸庞毫无血色,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张大,你这不忠不义之徒,为何要和刘氏杀死刘武,难道你不知道国法森严,杀人偿命吗?”陈建款照例来了一套官话,像这种草民,在审问之前先吓一吓会有不错的效果。

张大抬了抬肿胀的眼皮,斜眼看了看陈建坤。

“大人,草民冤枉,都是那刘氏勾引草民!她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妇,她是一个辽国的奸细。“张大不慌不忙的说着。

陈建坤难以置信,这个张大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药,怎么这么胡说八道!

“张大你休要胡言,眼下你证据确凿,翻供也改不了你的结局!“

“大人,小人反正都是一死,就告诉您一个天大的秘密。”张大神神秘秘。

按照张大的说法,他和刘武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长大以后,刘武投军,自己学了父亲的木匠手艺,给附近的村民们打造家具,日子虽不富裕,却也过得踏实。

后来有一天,刘武从外边带回来一个女人,说是在驿站附近认识的,从河间府来。两人已经定了婚约,这次回来就是让老父亲同意,然后他再亲自到女方家提亲,这个女人就是刘氏。

“刘氏花容月貌,这在我们那个村子绝对是仙女一样的存在,而我只看了一眼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中。”张大回想起初次见面的场景,内心竟然还有一丝惊喜。

刘武和刘氏结婚之后,张大也断了念想,毕竟朋友妻不可欺,更不用说是铁杆的妻子。

后来刘武被调往前线任职,刘氏独守空闺人寂寞,一来二去就和张大混在了一起。

“大人,我是被逼的,其实这一切都是刘氏的诡计,她想趁着我大宋朝和夏朝打仗的时候,为她们辽国获取最大的机会。“

陈建坤睁大了眼睛,要不是亲眼所见,他是不敢相信一个普通的农夫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些话是谁和你说的,还有,她就算是辽国的奸细,也犯不着和你勾搭在一起。如果说刘武还有利用价值,那你的价值又在哪里?”

张大脸色顿时变得通红,辩解道,“我是她掩人耳目的重要手段,表面上她人畜无害,相夫教子,侍候公公,其实背地里一直在为辽国搜集情报。“

接着,张大给陈建坤讲了一个让他这辈子都难以相信的故事。

在刘武被调往大宋和夏朝前线的同时,刘氏也撕掉了贤良淑德的面目,开始一步步展现出一个出色间谍的一流水准。

她利用地利之便,身着便装,以一个普通农妇的身份观察边界军队的驻防情况。尤其是军队的流转,人数的增减,军事设施的更新等,借此整理大宋边防信息,汇总给大辽国军事部门。

与此同时,为了更进一步获悉大宋军队的军事装备信息,军队士气,战斗力详情,她又开始接近张大,利用张大与边防军事长官的特殊关系,进一步获得相关情报。

说到这里,张大表情有些尴尬,停顿了一下,陈建坤面无表情,示意他继续。

按照张大的说法,由于边防平成已久,加之大宋朝重文轻武,军事主官就想着给捞点偏门,赚点外快。他利用职务之便,建立了一条运输通道,从辽国那边走私皮毛,然后再从大宋朝走私丝绸、家具、茶叶。

虽然大宋朝和辽国之间有正规的互市场所,但一来交易规模小,二来军队不让经商。这让军事主官的生意只能在地下进行,他暗地里在宋朝境内找了几个代理人,而张大就是其中一个。

张大的工匠手艺精湛,做的木器在边境一带很有名,军事主官威逼利诱,张大不得不屈服,开始成为军事主官地下供应链条的重要一员。

“刘氏不知道从哪知道这个消息,在刘武走了之后,开门见山的就亮明身份,我本想报官,没曾想她却拿出一张军事主官和我交易的凭证。本身我们交易是极其隐秘的,真不知道她是从哪搞到的。”说到这里,张大疑惑不已。

“后来呢。”陈建坤接着问道。

张大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

有个这个凭证的要挟,刘氏就要求张大从军事主官那里获得边防的相关讯息。本来张大就是一个普通草民,但这些年帮军事主官赚了不少,关系变得十分牢靠,都开始称-+9+兄道弟了。

在一次酒酣耳热之后,军事主官告诉张大,由于大宋和夏朝的战事告急,边防的许多兄弟都被调往西边,现在的边防十分空虚,都是些老弱病残。

“本来我也要被调走,可我有手段啊,给我上峰送了一份厚礼,这时也就不了了之了。”军事主官得意地和张大说着。

这一消息刘氏从张大口中得知,她兴奋异常,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侵宋时机,如果时机顺利,大宋朝的边境将全部沦陷。

刘氏迫不及待要把这一消息告诉辽国的上司,可她一普通农妇实在扎眼,她就想让张大替她跑一趟。这下张大可真的不干了,虽说是普通老百姓,可也知道这是卖国的大罪,怎么也不同意。

刘氏犯了难,威胁张大如果不去的话,就揭发他和军事主官走私的事情,张大也死猪不怕开水烫,不屑的说道,“大不了鱼死网破,你敢报官,我就把你是奸细的消息告诉大人,看你这么收场。”

见张大如此,刘氏也有些措手不及,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刘武回来了。

蚍蜉撼大树

刘武的提前到来打乱了刘氏的算盘,而她从刘武的口中也知道大宋在对夏朝的战事中占优,如果不把消息快速送过去,一旦军队回防,一切都前功尽弃。

可刘武看得很紧,三年不见,刘武恨不得每天和刘氏黏在一起。她又无法抽身出去,所以她就逼迫张大和她演了一场戏,并让刘武亲眼看到。

果不其然,刘武见状精神崩溃,开始日日酗酒,精神涣散。而刘氏也和张大师时刺激,导致刘武的“疯病”雪上加霜,终于一病不起。

“那个晚上,刘氏亲手杀害了刘武,那种残忍的手段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张大惴惴不安的说着。

刘武死后,张大再也忍受不住,想到兄弟和自己当初的点点滴滴,成长经历,他一不做二不休,到官府自首报官。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告发刘氏是奸细的事情却被县里的县令全盘否定,只以杀人罪羁押,他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作罢,眼下县丞重审此案,他良心发现,全盘托出。

陈建坤犹豫了,县令大人都否定的信息,张大为啥要告诉自己,他也无权去干涉县令大人的决定啊。他摇了摇头,表情凝重。

张大似乎看出了陈建坤内心的纠结,大声叫喊道,“大人,你一定要为草民做主,我死不足惜,可那个刘氏真的是奸细,大人一定不能放过她啊。”

差役将张大带了下去,可张大临走前的喊声却一直在陈建坤脑海中回想。

此时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既然县令否定,那他一定有一定的理由,甚至刘氏和县令有瓜葛也说不定,而张大说得也无法尽信,必须找到切实的证据才行。

他苦苦思索着,这个案件的主人公除了三人之外,出现的他人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边防军事将领,他可望不可及的高官。

他内心在做激烈的斗争,一个心思是放弃吧,这不是一个县丞能够撼动的势力;一个是抗争吧,为了国家和百姓,一定要揭露这些人的真面目。

证据,一定要有证据,而证据从哪里来,看来只能再审刘氏了。

第二天,当他再想提审刘氏的时候,却被告知县令张凯正在单独审问刘氏,不许有任何人旁听,甚至连文书都没叫,着实有点匪夷所思。

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县令想救刘氏,他很着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冲动之下,他直接冲了进去。

看到突然进来的陈建坤,张凯也有些意外,而刘氏也被这个莽撞的县丞吓了一跳。

张凯黑着脸,有些生气的说着,“陈县丞,你有什么事等我审完刘氏再说,这件凶杀案漏洞很多,你没有搞清楚就随便收监,真是岂有此理。“

陈建坤有些懵了,县令的倒打一耙倒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他只好灰头土脸地退了出去。

又过了几个时辰,县令从刘氏的牢房中出来,脸上阴晴不定。他看着在外边等候的陈建坤,低声说了句,回县衙。

县衙的大堂上,张凯把玩着手上的扳指,头也不抬的说着,“刘氏不是凶手,放人吧。“县令的话不痛不痒,可陈建坤听起来却如同晴天霹雳。

“大人,这里另有隐情,那个刘氏的身份,她不简单!”陈建坤急于辩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陈县丞你也是在官场的老人了,怎么就看不出来张大是为了洗脱罪名,故意编出这么一套话呢。你呀,还是太单纯,太容易相信人。“张凯笑着拍了拍陈建坤的肩膀。

“卑职,不是,张大人,卑职……”可张凯并没有让陈建坤说下去,只是重复一句话,“放人。”

陈建坤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刘氏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张大的话又历历在耳,就这么让她走,万一真如张大所说,一切都完了。

既然明得不行,那就来暗的吧。虽然他不知道前方到底有多大的黑暗与深渊,可是君禄,就要为君分忧,无论前是万丈深渊还是悬崖峭壁,陈建坤都一往无前,虽九死而不悔。

张凯推翻了之前的审判,刘氏无罪释放,而张大则被斩立决,时间就定在半个月后。陈建坤十分着急,他独木难支,要想在张凯眼皮底下搜集线索,实在太过艰难。

突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他想起一个人,那个张大背后的老板——边防的军事主官,如果他能助一臂之力,那么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毕竟他的品阶要比张凯高得多,且手里还有兵权。

话虽如此,那个人能这么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吗?难道就凭张大的那些交情,生意场上的交情最不作数,尤其还是这见不得人的买卖。

不过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骑上快马,就赶到了边防要塞,并向看守的兵士出具了身份文牒。士兵们见是地方官到来,倒也客气,就带他见到了军事主官。

此时的军事主官内心也很郁闷,张大的收监让他少了不少财路,正想着继续招代理人,没曾想县丞却找上门来了。他一肚子没好气,心想一定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你是何人,到这里有何公干?”其实军事主官知道他是谁,但是就是不给他面子,想让他面子上难堪。

“卑职台前县丞陈建坤,有事求见将军。”陈建坤十分谦卑,一个小小的县丞也就八品,而这个边防军事主官是五品,跟知府大人都有一拼。

“县丞大人不在县里面待着,到我这军营有何贵干呢?”军事主官还是斜着眼看着县丞。

陈建坤内心有些恼怒,却也不便发作,他有求于人,只好继续低声下气将他的发现和军事主官说了一遍,并希望军事主官能够施以援手,将这伙卖国贼一网打尽。

军事主官大吃一惊,他可没想到自己走私的买卖被人发现,更没想到竟然有一个如此诡异的间谍藏在自己身边,这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官也别想当了,回家抱孩子吧。

“你说的可有真凭实据?”军事主官有些急切地问道。

陈建坤将他了解的情况一一告知将军,并给他强调,现在张大是唯一证人,要是他一死,那一切都完了。

“可我也无法直接干涉县令的判断啊,上司要是知道我带兵包围了县衙,非把我剐了不可。这事一定想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军事主官若有所思。

刘氏被抓

军事主官略加思索,计上心来

他让县丞回去,然后把心腹刘新权叫了过来,安排他去办一件大事。

此时的刘氏已经回到家中,本来被收监她已经绝望,没曾想张凯竟将她放了出来,难道这个张凯也被上司给收买了?不过刘氏也没多想,当务之急是把消息传递出去。

当天晚上,刘氏刚想骑快马去接头地点送信,可还没出村子,一伙马贼突然洗劫了村子,喊杀声,马蹄声,嘶叫声响成一片。一个眼尖的马贼一眼就看见了马上的刘氏,脸上浮起一抹淫笑就冲了过来,没想到刘氏一挥马鞭,正中马贼的双眼,登时鲜血横流。

躲在暗处的陈建坤暗暗称奇,没想到这个农妇竟有如此手段,这也再度坐实她奸细的身份,奸细要是没点防身的本领实在说不过去。

几个马贼见兄弟被伤,大叫着冲了过来,双拳难敌四手,三两下就把刘氏抓了起来。他们将刘氏装在马上,大笑着离去,留下一抹烟尘。

张凯听闻刘氏被抓,也是一惊,台前县地处边塞,本来有重兵把守,附近的马贼早就被官兵消灭殆尽,这又是从哪跑来的马贼呢?不过既然有马贼作乱,他也不敢含糊,忙将此事告诉知府大人,请他知会当地驻军,剿灭马贼。

军事主官看过知府大人送来的信,哈哈一笑,接着让士兵将刘氏带了进来,几番搜索下来,果然从刘氏身上找到一封密信。

内容自然就是向辽国汇报大宋边塞空虚的消息,让辽国发兵侵宋,与大夏夹击,共同瓜分宋朝国土。

“最毒妇人心啊。你可知道战端一开,多少生灵涂炭,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百姓将成为边界的亡魂,难道你没考虑过这些吗?”军事主官厉声说道,他虽然走私,但内心深处却还是一个称职的将领。

刘氏噗嗤一笑,“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焉能拘小节,怪不得你们这些男人如此不堪一击!”

其实早在被抓的时候,刘氏已经识破这些马贼的身份。统一样式的马匹,身躯矫健的士卒,这实在不是普通马贼能够拥有的,而符合这两者的唯有大宋的边防官兵。

军事主官被刘氏讥讽之后,反而愈发平静下来。反正刘氏已经像砧板上的肉,让她猖狂又何妨呢?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他大跌眼镜。

知府见信件如泥牛入海,心中急切之余,也将此事层层上报,直到兵部,兵部尚书司马彦十分重视,从兵部下发檄文,要求军事主官立刻绞杀马贼。

军事主官见事情闹大,只好上书陈述事情的经过,并将刘氏的密信一并上缴,可数日过去,未见东京有何消息传来。

又数日过去,军事主官终于等来消息,原来兵部知道他假扮马贼掠走农妇的事情,派钦差将他革职查办,而那封密信也不知所踪。

陈建坤慌了,本以为军事主官能力挽狂澜,可他也陷了进去,到底刘氏背后有多大的势力,竟然能够只手遮天?!

他不知道的是,他也马上要羊入虎口,黑暗中已经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因为迁延日久,又无切实证据,张大被认为是杀害刘武的杀手,斩立决。去法场看过的人们都说张大是被冤死的,因为他死的时候眼睛一直睁着。

随后,陈建坤在一次回家的途中被人袭击,身受重伤,张凯就向知府申请陈建坤回家调养,自此杳无音讯。

而刘氏也回到刘武家中,数日后带着孩子被一马车接走,从台前县彻底消失,无人知道她的去向,只说是向北方走了,一直过了辽宋边境。

东京城,枢密使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酝酿已久的计划已经成熟,下一步就是行动的时候了。为了这一刻,他足足等了二十年。

繁华的东京城,湛蓝的天空即将迎来血色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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