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玲玲

我在高中的时候,学校里有一棵十里桂花,每到秋时,从一个教室流转去另一个。等到了大学,有了各样的花,石楠花无出其右,浓郁醇香。九月初开学了,错过了桂花,也没赶上石楠雨,碰见了这个大到超出了我的想象的学校。

一阵急促又莫名的眩晕,就像看了很久的数学题,突然跳转到莫言的小说,文字构成从一个长方形变成了弯曲的绳,紧紧缠着动弹不得。我是一个虔诚的牧师,却爱上了背叛耶稣的犹大,这让我疑惑。

第一次烙印在心里的震撼是在看《新华字典》,家庭作业是写出同一偏旁的字,我抓耳挠腮后也不过憋出两三个,爸爸扔给我一本字典。该怎么说呢,那是第一次觉得浩翰和无穷,繁复璀璨如星辰,一下子找到了巨大的宝藏,我乐呵地想和每一个人分享,但是快乐竟然那么大,怎么都分不完。

日子过着,想着也不会有什么遗憾。

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手机斗地主都需要手机定位的权限,就像我在操场走了一圈不明白为什么回来已经拿了一大摞社团招新的表格。毕竟是不喜欢填写表格的,崭新的纸还是有着烦倦的气息,但我也不愿意欺骗表格,老老实实填完放在了楼下的箱子里。

室友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响着,死命催促告诉我社团开始招人了,我的手机迟迟没有动静,只能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社团?”

“嗯,电话通知说明天面试。”

“都会通知吗,”我尽量表现的不经意,“那些被刷掉的会通知不用去了吗?”

“没打电话就是被刷掉了。”

他回答的这么直接,幸运的是我猜测他应该没听出我的尴尬,不幸的是一点剩下的期望都没有了。

我立刻又给手机充了50元话费。

“哦。”算是回答他了。

等到了第二天,我才终于等到了第一条短信:晚7:30,去教室参加初试。我提前了半个小时去教室,到了时间竟然是笔试,我看着卷子上问校训是什么,很客气的写上了:自强、弘毅、求是、拓新。

我没有接到接下来的通知,站队东湖那边的学校,我应该是凉了。

我给10010打了好几个电话,嗯,号码是正常工作的。我绝望把手机甩到一边,它嘟嘟的响,是联通发来的短信,让房间不这么寂寞。响声突然变成了电话铃声,我查询话费太多次,终于把工作人员惹烦了?是个陌生电话,我没太好气。

“喂。”

“你好,我是部门的丁玲。记得明天中午12点半去食堂参加面试哦。”

好听的女声隔着电话隐约恍惚,我看着窗外的路灯,眨着眼,像是能控制这光影,这个小游戏让我觉得愉悦。

手机对面好像觉得我冷落了:“怎么不理我。”

“好的,知道了。谢谢啦!”手机那边又抖了一下,她好像又被我的反差吓到了。

要不要穿正装,12点半,去食堂,我念叨了好几遍,终于得出了一个关键的结论——中午12点半去食堂面试。真的是绝好的饭点,果断放弃了脑子里的想法,卫衣和休闲裤,正好没谈拢可以就地吃饭。

丁玲,叮铃,丁玲,叮铃。太阳又是一轮,我到食堂后发现忘了问她的样子,唯一穿着正装的是食堂经理。电话是不会主动打的,不然就证明是我的疏忽了,我考虑着要不先点个饭,等学姐来后说要不一起吃,画风不太对,否决了,我坐着玩手机,背着校训。

对面的汉子吃着一大碗牛肉面,食堂的分量很足,他的油条和鸡蛋高高地摞着,旁边还摆着两个小笼包,褶子上冒着热气。汉子吃的飞速,一抹嘴,掏出了手机,我的手机顺势就响了,缘,真是妙不可言。我的眼神飘忽,汉子随意瞟了我一眼。我接了电话,听着话筒那边传来一声“喂,我是面试”。

场面很尴尬,说好的学姐变成了大快朵颐的学长,真的,他牛肉面的味道还在嘴边,我可能该应该自我介绍,或者豪气的问他要不要来点葱花,最后还是一动没动,尴尬的味道呛得头疼。

手机很适时地又响了,声音轻快,像琴音,我惊讶于手机这个小小的方形盒子里装着一个声音出尘的女孩子,像一场盛大的魔术。

“你到了吧。”

“嗯。”

“那你跟我招个手。”

我立刻就响应了她的命令,她的话语越过了我大脑的优先级,直接传到手上。我站起来抬起手左右晃动两下,一个女生站在门口也挥着手,初入秋,她逆着光走过来,光影交错。

她过来看着我们,问道:“啊,学长,你们都聊完了吗?”

原来还是逃不过这个牛肉面汉子,还好没做出什么尴尬的事,他们坐在桌椅的一边,学长和学姐总是比学长好的,我也急忙坐过去。

学长说:“那开始面试吧。”

丁玲不知道从哪里找来香芋丸子开始吃起来,我一度以为我加入的是良品部。她闭着嘴咀嚼着,嘴唇由白慢慢变得红润,嘟囔着最:“为什么要加入我们部门?”

“我加了好多部门。”

“这句应该是真的。”

“也特别喜欢这个部门。”

“这句,嗯,大概是假的。”

“我想在大学得到锻炼的机会,我想交一些新的朋友。”

“这句,虽然很老套,但老话总是不错的。”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我回答一句,她在一旁评论着,吃完了又夹一个。如同影视剧里面,她隔着单面玻璃看着屋内不知所措的我,本来预想的回答终于什么也不剩下了。又问了几个问题,她终于敲开了门,走进了屋内,饶有兴致地问我。

“假如你女票想加工时,你会给她作假吗?”

这什么鬼,考官你超纲了,这么复杂的问题不是应该等到大家混熟以后再心知肚明地暗箱操作吗。警察叫罪犯站住,那我犯事了我能站住吗,我玩一内奸我能直接跳出来砍主公吗,我得装忠臣啊!

她的眼睛扑闪,旁敲侧击像一个技术拙劣的女司机说要带我开车兜风,而我还脑子抽抽就上车了。

“女朋友哦,记得是女朋友。”

她发动车,转过头来跟我说,别系安全了吧。

“学弟还没有女朋友吗?”

还是最骚气的反问句。我搭上这趟车,华丽丽地阵亡了。

她吃完了香芋,像占山为王的大姐头,笑着说:“不碍事,都会有的。”然后步步紧逼,“那你会怎么做呢。”

我才刚刚从高中毕业,这是第一个面试的社团,我看过无数电影,反派刚上来也要装成义薄云天的,一上来就特别坏的人死的都很早,我有无数的理由来考虑这个问题,大家先吃个饭,我再娓娓道来。丁玲,这个学姐又直接抢过了大脑的优先权限,她才问完,我的答案就出来了:“大概是会的。”

有什么办法呢,她看着我,她问了这个问题,她叫丁玲,叮铃叮铃。

鹅黄色宽松的卫衣,天气有些热,一对酒窝染着红晕,像在大理被梅子酒灌醉的手鼓姑娘。我都不知道过程有没有一秒钟。

我回答过快,让她乱了阵脚,纳投名状纳得这么爽快,土匪头子有些慌张:“那你先回去吧,一会打电话通知你。”

我好像凉了,走出食堂的时候,我想到还没有吃午饭,回去有些尴尬啊。电话又响了起来,她在那头跟我说:“学弟一起吃饭吧。”

去哪吃不是吃啊,我转过头,学姐和汉子又吃了起来,专心的没有抬头,哈哈。

第一次参加活动就在隔天,我作为新生承担了主要的苦力,一度让我怀疑他们招人的动机。在操场旁边支上帐篷,发社团的传单。我们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游戏,7个杯子紧靠着摆成一列,倒满水,把乒乓球从第一个杯子吹到最后一个获得胜利。

没有到中午,人还不多。丁玲反倒成了我们的第一个玩家。她张开薄的嘴唇,球刚转动,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带着杯中水也扑腾起水花,明黄的衣服像精致的奶酪,跟树林中的小鹿,我也跟着她笑起来。阳光正好,下课了,学生越来越多,她是我们路演现场的主办成员,是我们的头,也成了玩的最开心的那个孩子。

我开始期待下一次的活动,刚刚好10天后,新生开始送老生,盘算着日子,大学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第九天的时候,丁玲告诉我们她要出国了,一切都那么快,她送着别人,成了最先走的一个,快得让我以为他老爸要卷款跑路。

算来,我半个月已经见过她好多次了,学校这么大啊,美国啊,也大概很大吧,有什么关系呢。

没有喝酒,所以趁着酒意来个拥抱也不行了。

我颓着脑袋:“走啦。”

“社团是你们的了。”

我鬼使神差抬起了手,她愣了一下,我迅速插上腰,紧张中一只手正着,一只手反着,样子应该挺另类的,说什么呢:“那,一路顺风。”

她回答我:“一路顺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插上了腰。

丁玲走了,我还在部门,大学生活开始了,还是9月份,有什么遗憾呢。




小时候,整个生活都是寻欢作乐,月亮跟着走,它颤抖了一下,突然就黯淡了。异国是远方,梦里是远方,那天好像下着雨,沉浸在一片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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