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站在三十层高楼的阳台上，晓红终于体会到了什么才是“一览众山小。”蓝天更近、土地更远。但是晓红无暇欣赏风景，她的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打颤，恐高让她脸色惨白，头晕目眩，头脑里不停地脑补一个画面：自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直线下降，“碰”的一声摔到楼下，然后地面一片模糊，鲜血四溅，周围惊呼四起，一群人从四面八分围过来，七嘴八舌的议论。
“你还能再慢点吗？量个尺寸而已，这么磨蹭！”晓红被不满的埋怨声拉回现实，眼前不是坠楼的惨景，只有业主黑着脸一副不耐烦的嫌弃表情，他的身后是徒有四壁的三百多平方的毛坯房。他一边和晓红说话，一边还在抬手看手腕上的金表。这个城市有钱买这种大平层房子的人，非富即贵，有个脾气很正常。
“马上了，王总！”晓红想和他解释自己恐高的毛病，但是转念一想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定制量尺，宽和高每处两三个数字即可，但是晓红哆哆嗦嗦地至少量了五次，心里还是不自信。门窗定制，稍微有点误差就没法安装，那种损失晓红无法承担。尤其今天设计师没来，晓红可不敢马虎大意，她宁可挨业主的埋怨也绝不糊弄了事。
五个窗户，一个阳光房，用时一个小时十分钟。量完尺寸画好草图，晓红还是觉得有必要和业主解释一下。
“王总，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其实量尺是设计师的工作，今天设计师家里出了点意外，所以公司才派我来和你对接。”真实的原因是，设计师被执行经理今早临时抽调走了，所以晓红才披挂整齐，单枪匹马上了战场。咒了设计师，晓红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啊Q精神无处不在。）眼神观察到业主的情绪，晓红连忙补充：“今天的数据是设计效果图和做方案的借鉴，不是下单的数据。设计师还会再来复尺的。”晓红脸上绽放出一个诚挚的笑容，“不过我做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之前都是我们量尺复尺和下单”。顿了一下，晓红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事儿。“王总，您家装修设计的是什么风格，能和我说下嘛？这样我也根据您的风格多设计几套方案供你选择。”
王总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说话语气也不再生硬。面对软话绵绵的美女，大男人还斤斤计较实在有失身份。加上晓红心里战术，王总终于多云转晴。“没看出来你还懂设计啊？”
“闲着没事儿的时候学过一点，也不见得我的设计会入您的法眼。回头还是看效果图再决定，好吧王总？”王总点头表示同意，并约定这一两天过去看方案，晓红便告辞出来，坐电梯下楼。
为了量尺方便，晓红把手机放在车里，她打开车门上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拿起手机看信息。
“晓红，你知道于设计师和谁出去了吗？他开车拉着小马去A区量平开门。”这是杨丽红的信息。“一个平开门，还去A区，连油钱都不够啊！”晓红嗤之以鼻。本来昨天夕会的时候，张旭指派小于和晓红一组今天给王总量尺，但是今天早起来张旭又发信息给晓红说小于临时有其他安排，让晓红自己去客户家。并说：晓红，你能办好这事，相信相信的力量，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晓红啥也相信，就是不相信恐高也能被相信的力量治愈。
小马入职刚刚满一个月。这一个月，小马单子一个没开，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倒是被她哄得找不到北。尤其是执行经理张旭，不说神魂颠倒也快神不守舍了。
“红姐，新店装修马上结束了，月底就重新开业。这次重开，店里的规章制度会更加完善，多劳多得，不劳不得，再也没有谁可以混水摸鱼。你来帮我吧，工资绝对不会亏待你。”同为竞品的高总早就找过晓红，只是晓红有自己的做事原则，一直没有答应。
“红红，呜呜呜！新的活动又要开始了，好日子结束了！”店里和晓红最为要好紫霞说话做事只考虑利益，没有其他。当然，能来这种建材行业工作的人，第一考虑的是时间充沛（朝九晚五，公务员的作息时间），第二便是利益使然。紫霞看中的是第二条，这无可厚非。只是晓红不认为自己和紫霞是好友，她对好友的理解不是天天见面，互相吐槽领导和同事那么浅白！
“完成速回！”店长的留言向来简短。
晓红一个信息也没回，她揉揉还有点眩晕的脑壳，启动车子，一路回公司。
只是令晓红没有想到的是，她今天独自量尺的客户王总，后来在晓红的公司制造了一起不大不小的闹剧。
02
晓红一进商场，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
商场一楼中厅，乌泱泱站了二三十人。正中间是商场的店总老牛，大家都不说话，各个表情怪异：有的冷漠有的愤怒有的无所谓有的气急败坏，而牛总脸色有点潮红，尴尬中透着无奈。人群中，晓红赫然看见自己的老板，曹总。
曹总代理了五个建材家家具牌，分别分布在商场的一二三四楼，撑起商场的半壁江山。据说当初商场初建成，招商极难。牛总和曹总有过几面之缘，被牛总请来撑门面。因为曹总的影响力，商场招商工作渐渐成效斐然。也因为这层关系，牛总凡是都要卖曹总一个面子。所以曹总算是众多老板中的大咖级人物。
曹总的经营之道不同流俗，他不允许自己的家人参与店面的运营，他自己也渐渐地退出管理，而是请了北京的一个策划公司全权托管这五个品牌。曹总平时基本不出面，今天无故出现，看来商场有什么大事发生。
公司五个品牌，员工加管理层七八十人，晓红不认为曹总认识自己，而且现在也不适合过去打招呼，所以晓红没做任何停留，上了电梯直奔四楼。商场如何变动与她晓红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铁打营盘流水的兵，大事天天有，打工得继续。
没有顾客，店里静静的。办公室磨砂玻璃门上映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似乎皮影戏里的被人操纵的木偶。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是执行经理和店长，杨国红坐在洽谈前桌装模作样地用手机联系客户，见晓红进来，抬头给了她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同时向一边努努嘴。顺着杨国红嘴角的指引，晓红看见小马和设计师小于并排坐在电脑前，上身保持距离，双腿却是仅仅挨在一起。两个人旁若无人，好像除了他两，世界再无旁人。晓红望过去的时候，正赶上小马挥动拳头捶打小于的前胸，而小于则看着小马笑而不语，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其他人都不在，不知道干嘛去了。
晓红径直走到小于面前，把测尺的本子放到桌子上：“小于，这是今天王总的尺寸，你给作出窗型图和效果图，他这一两天来看方案。”
小于抬头看见晓红被放大的脸，吓了一跳，赶紧正襟危坐，“红姐，不好意思，我手头有个着急的，今天必须出来图样。我现在赶工，下午有事请假。不然，我明天，给你做行吗？”
明明两个人在扯闲篇，居然瞪着眼睛胡说八道。晓红心里把小于和小马生生杀了个鲜血四溅。但是十几年的销售生涯，晓红知道任何时候都不该感情用事。她不动神色问小于:“你下午休班？”
“是啊，红姐。”小于有点心虚。
“好！既然下午休班，你中午就能把着急的做出来吧。”晓红似笑非笑地看者小马，她知道小于所说的着急的方案就是小马的平开门。
“能，能啊，红姐！”
“好！你下午休班之前，把电脑的开机密码告诉我，我找别人做效果图。”顿了一下，晓红又说：“用你的电脑，需要我去找经理申请吗？”
“红姐开什么玩笑，电脑是公司的，你随便用。”小于对于晓红的咄咄逼人有些生气，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也心虚，而小马则起身讪讪地离开。
一个多月的相处，晓红早已经了解了小马的性格，她知道自己和小马结了梁子了。
03
晓红转身去洽谈区，她要把王总的报价算出来。路过办公室门口，突然听见执行经理和店长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张旭和店长衡良善接电话和开门的动作几乎同步，晓红看见两个人脸色凝重，一前一后跑出去，由于着急，办公室的门都没有来得及关上。
两个人突然的举动令店里的几个人有点错愕。还没等反应过来，紫霞大呼小叫地从外面跑进来。“衡店，衡店！”紫霞的声音比平时高好几个分贝，从门口冲进来的速度太快，被地垫绊了一下，收不住去势，摔在了地上。
“紫霞，天塌下来了！叫唤什么！”晓红皱皱眉头，过来扶起紫霞，这时外面消防车“呜~嗯，呜~嗯”警报声由远而近，由近而远。
“着火了，着火了！库房着火了！”紫霞还是上气不接下气，“衡店呢，快救火啊，家具都烧着了。”紫霞平时小道消息特别多，只要她出去商场转一圈，商场政策变动，人员任免，各品牌签单数量和客户明细，以及哪个员工跳槽，谁家老板出轨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所以大家平时都叫她“八面通”，极少喊她的名姓。不过紫霞有一个优点是很多人不具备的，就是为了签单什么都可以放弃：放弃休班，放弃生日聚会，放弃团建和旅游，放弃去医院陪护生病的老公，放弃给孩子开家长会，可以这样说，只要签单，一切都可以让路。所以老板、经理和店长都非常欣赏她。
“紫霞，你说什么？谁家仓库着火了？”
“真的假的，仓库着火了？”
“店长和经理刚才都出去了。别着急，先喝口水。”紫霞接过晓红递过来的矿泉水一仰头喝个精光，她用手背左右各抹一把从嘴角溢出来的水，又拍了拍胸口。
说：“快去救火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原来今天例行盘点，紫霞、秋菊、会计、保管员和送货安装的志刚五个人组成盘点小队去仓库盘点。他们首先把最近准备安装的产品挪到门口，以便送货时搬抬方便。在中途休息的时候，志刚出去抽了一颗烟，烟头带着未燃尽的火星被扔在门口一堆纸箱的旁边，志刚过了烟瘾，赶紧就又进去盘点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志刚那颗带着火星的烟屁股在那堆纸箱里不甘就此湮灭，奋力燃烧终成燎原。等到大家问着气味不对，跑出来查看的时候，那堆纸箱已成熊熊之势。虽然奋力扑救，由于风力过大，附近又没有水源，火势很快蔓延到库房里面，把门口的家具一并引燃。等到想起报警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紫霞语无伦次地叙述完过程，几个人面面相觑。公司大小租了三个库房，今天盘点的库房最大，存货也最多，而且仓库里的物品大多是实木家具。
那得损失多少啊！几个人心里各自盘算着。
“都该干嘛干嘛去，这种事又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晓红看着杵在当地六神无主的几个人，“现在消防车到了，火势就能控制住。而且那么大的库房，你们以为不会有保险吗！干活去！”这时晓红眼角的余光发现小马从经理办公室走出来，还随手带上了门。
下午，晓红用小于电脑里的“酷家乐”软件做窗型图和报价。报价做了两份，其中一份是高端铝包木系列，这是晓红根据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再综合客户的身份、经济能力以及装修风格，额外做的备用方案。但是打印的时候晓红只打印那份普通的，然后把文件加密，隐藏，关了电脑。
明天周六，晓红要去参加设计师资格考试。她把报价和方案交给小马，嘱咐他万一王总明天过来，让小马帮忙接待。小马非常爽快，满口应承下来。公司有规定，小马进公司是晓红在带她，所以如果晓红有事不在公司，她的客户要小马来接待，这叫结对子，是张旭发明的制度的一种。
打工生涯十几年，沉沉浮浮，晓红改变了很多，小马故作聪明的小动作，暗度陈仓的小心眼。晓红心知肚明，但却视而不见。看破不说破，是智慧。
晓红把方案给了小马，她也希望小马不会让她失望。毕竟大家都是打工的，相煎何必太急呢。只是晓红的心思，小马不懂。
04
第二天上班，晓红收到四个新消息，四个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尤其最后一条。
四个消息是：昨天的火灾损失惨重，仓库里的物品无一幸免，全部遇难，粗略估计损失500万左右。当然这一条紫霞昨天就“汇报”给了晓红；第二是库房的保险已经过期，但是没有续费。也就是说火灾的所有损失只能自己承担；第三是曹总请来托管的北京策划公司全部人员，今天早起卷铺盖全部滚蛋了。从今天起，曹总自己披挂上阵接手管理公司；第四是昨天下午王总来看方案并且签订了合同，但是合同上签的是小马的名字。
前三个消息，晓红从内心替老板感到难过。自从到公司上班，曹总和衡量善对待员工就像对待自己兄弟一般，从没有瞧不起谁，也没有老板和管理者的居高临下，公司氛围非常好。作为员工，除了努力工作多多签单之外，似乎没有更好的方式去报答老板的知遇之恩。
但是感恩归感恩，自己单子都不争取不是晓红的风格，也不是曹总的初衷。当初曹总为店里定下规矩：店里接待客户的程序依次排队而来，如果有亲戚朋友上门可以单独处理。这么多年来，没有人破坏规矩。更何况，马上月底了，晓红手机里的房贷每天都跳出来提示晓红金钱的重要性。
晨会结束，不喜欢绕弯子的晓红拦下小马。“听说王总昨天来了？”
“是，王姐”小马毫不退缩。“王总签了单子也交了钱。”小马直视晓红的眼睛，“王总是我姐夫的亲弟弟。”她告诉晓红，王总那天进店的时候，其实就是来找她小马的，只是小马正好不在，所以他才成了晓红的客户。
晓红不说话，看着小马，内心里很佩服小马编故事的能力。
“其实昨天我签了你的名字的，只是店长不同意，非要签我的名字。”小马言之凿凿，“不过红姐，虽然我签了名字，工资发下来的时候，提成我不会要，都给你。”
晓红想笑，明明我自己的单子，居然落到被他人施舍的地步。
“不然你去问问店长吧！”小马“好心”提醒晓红。
晓红当然要找店长去理论，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晓红找过店长之后，不但订单没有挣回来，还被店长委婉地劝辞。
05
店长衡良善打从应聘到这里工作起，一直踏踏实实，尽心尽力。工作上不能说鞠躬尽瘁，废寝忘食肯定是有的。那时候曹总还没有找北京的策划公司托管，店里的经营都是自己一手操作。衡良善跟着曹总鞍前马后地效力，他的能力和为人曹总是看在眼里的，也有意栽培他。经常送他去各地培训学习经营管理知识。薪资待遇更是无人能比。及至后来衡良善买房、结婚，曹总一手操办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曹总是把衡良善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培养的。当然衡良善也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为了报答曹总的知遇之恩，衡良善把曹总的事业当做自己的事业来做，加上青年人的胆识和魄力，几个品牌被他经营得有声有色。即使后来因为代理的品牌越来越多，员工数量激增，曹总找了北京的策划公司托管，衡良善也还是公司举足轻重的角色。
曹总有两个女儿，不过两个女儿都被送去了澳大利亚，并且已经在那边结婚定居。一两年也都回不来一次，曹总想孩子的时候，一张机票一本护照飞去那边待上一段时间。但是毕竟多年的习惯已经养成，曹总夫妻还是愿意待在国内。
只是曹总年纪越来越大了，身边没有几个值得信任和重用的人才，衡良善等予曹总的半个儿子的角色。
晓红敲门进去办公室的时候，衡良善正在揪着眉头沉思。
晓红相信衡良善的为人和做事风格，也相信他能秉公处理这件事。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没等晓红把话说完，衡良善就告诉晓红：“王总的单子就算成小马的吧，都老员工了，还和新人计较什么。”
店长的话让晓红差点认为自己听错了，这不是店长该有的态度。“店长，我的单子被别人抢去了，怎么还成了我计较了？！你这么处理我不服气！”
“就这么处理了，你如果不服气可以辞职。我不拦着！”衡良善突然不耐烦起来。
晓红有点懵：衡店长向来做事公平，为人正直，员工们尊重他也愿意听从他的领导和调遣，主要还是因为衡店长的人格魅力。但是今天处理问题的态度有失偏颇，晓红没有空去研究衡良善的做事风格，倔强的性格让晓红就算流血流汗也绝对不流泪。
“很好，店长！我辞职。请给我结算工资，我现在就走。”自从打工以来，都是晓红炒掉老板，今次被炒还是第一次。晓红心里不甘，但是并不留恋。
“我给你签字，你去财务结算工资。就说是我说的，让财务今天就发给你。”
“好！”既然如此，也不必浪费时间了。晓红抓起纸条，转身就走。
“我不同意晓红辞职！”这时，曹总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06
“曹总！”晓红和衡量善都赶紧和曹总打招呼。公司所有的人对曹总的敬重，都是发自内心的。
曹总深深地看着衡量善，衡量善双目无神，脸色灰暗，整个人都是疲乏的。曹总又回头对晓红说：“晓红，先坐下。”
晓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曹总则坐在衡量善对面。
“叔！”等到曹总坐下，衡量善张嘴叫了一个“叔”字，眼泪就在眼里打转了。
“坐下、坐下！”曹总语重心长：“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丈夫担得起风浪—不就是损失几个钱吗？只要人还活着，那都不是事儿。”
“但是”，曹总忽而语气严厉，“你居然相信小马会给我们改写保险合同这样的事，太愚蠢了！损失点库存，不过是金钱的事，但是如果以身试法，就有牢狱之灾的可能。难道你忘记小窦的事儿了吗？”
小窦是商场某高端卫浴品牌的代理。上个月某开发商同他签定了一批卫浴工程订单。工程订单是鸡肋，“食之无味 弃之可惜。”于是小窦找到一个小厂为他单独生产这批工程订单，并在产品上打上品牌LOGO。产品到货安装完成，甲方觉得卫浴质量与当初看好的出入太大，于是工程质检处给公司打电话求证，结果公司告知对方：这个城市压根没有下过大批量的工程订单。于是那个开发商起诉了他，告他诈骗，现在小窦还在羁押中。
“你不仅以身试法，还要把我的销售精英赶走。”听得出来曹总是压着怒火的，“这是自掘坟墓，你知道吗？”
“你记住，我允许你们玩点手段，但是决不允许去触犯法律”
晓红有点懵，直觉事情好复杂，而且似乎这事自己不该听。于是站起身打算先出去，曹总拦住她：“晓红，你坐下。能来到我这里工作的，都是自己家人，我没有可以瞒你们任何人的事情。”
“叔，我错了！”衡良善心下愧疚，听曹总这么一说，又惊出一身冷汗。本来小马昨天找到他，说她的父亲就在公司投保的那个保险公司做管理，可以帮忙改下续保的时间，这样火灾的损失就有保险公司承担了。衡良善本就为自己管理不善导致公司库房失火的事儿，愧就自责不已。小马的提议让他心动，为了报答曹总的知遇之恩，他打算铤而走险。幸亏曹总及时点醒，不然真的就铸成大错了。
“你和小马达成什么样的协议？”曹总目光深邃看着衡良善。衡良善坦诚地说：“本来小马的业绩一直不怎么好，我打算辞退她，前天就和张旭研究这个事儿了，只是不知道小马怎么就知道了。小马要求把晓红的客户王总的单子算在她的名下，这样就完成了实习业绩，可以顺理成章留下来了。”
晓红以手扶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曹总，我坚持辞职！”虽然曹总不经常来，他的为人和作风，公司的人没有一个不心服口服的。如今火灾损失这么大，如果小马可以帮忙，未尝不是好事。晓红也希望曹总能顺利渡过这次难关，虽然自己因此不得不辞职。
“晓红，”曹总看向晓红的眼神也充满凌厉。“即使你一意辞职，我也不可能留小马在这里。你的心意我懂，你的为人和你的销售能力，我更了解。我希望你留下来帮我度过难关。好吧？”
晓红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面传来紫霞的敲门声：“衡经理，王总带着人来公司闹事儿了。你快来看看。”
07
展厅里，王总坐在洽谈桌前，满脸冰霜。商场售后经理邵晓梅陪坐在一边，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桌上放着晓红做的图纸，图纸上有王总和小马的签字，杨国红远远躲着，心不在焉地假装擦玻璃。没有人说话，空气似乎都凝结了。
“你好，王总！”晓红一边向王总走过去，一边打招呼，脸上的微笑真挚而亲切。
王总侧脸看见晓红，忽地坐直身子：“晓红是吧？你终于出现了。昨天给我电话让我过来，而你却不在。”
不出所料，晓红看一眼小马，小马躲闪着晓红的目光，脸色尴尬。
“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你给我量的尺寸为什么比装饰公司量出来的多出来三四个平方？”
晓红心里早有答案，她拿过一瓶苏打水递给王总，“王总，昨天我休班，没想到您昨天会来。今天我看到了您的单子，方案和图纸都不对，”晓红又看了一眼小马，小马先是吃惊，再然后一抹冷光从眼里一闪而过。
晓红不理她，继续对着王总：“我正想着公司这边事结束，给你打电话，直接去找您呢！”
“买东西花钱很正常，但是我需要知道我的钱花在什么地方。欺瞒我，不行！”王总态度依然强横。
“晓红，这件事你们一定要给王总解释清楚。如果存在恶意欺骗的行为，商场会取消你们继续经营的资格。”一边说，一边向王总努嘴，示意晓红赶紧给王总道歉。
晓红也不说话，径直走到设计师小于旁边，示意小于离开，然后自己坐在电脑桌前，点开之前隐藏的文件，调出窗型图和效果图，打开，回头对王总说“王总你看，这才是我给你设计的效果图。”
王总看着电脑上铝包木的效果图，眼睛放光。“王总您看，您家的风格是新中式，普通的窗型并不适合您家用，这个风格是我为您家量身设计的。”晓红用鼠标转换效果图的方向，以便王总看到全貌。“而且这是您家的总面积，”晓红接着打开一个电子表格，这个面积比刚才的那个要少五个平方多，而且您家还需要复尺，这个尺寸也不为准的”，王总的脸上多云转晴。
晓红拿出一个记录本给小马，说“小马，你看看前天你说你量了王总家那个小区另外一户的面积，还说那个客户也行王。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把电话搞错了？”小马见晓红给她台阶，赶紧就坡下驴。“是啊是啊，哎呀看我这脑子。对不起，王总！是我搞错了户型。”
“王总，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姓曹。”曹总过来和王总握手，“不好意思，我替我的员工给你道歉。这是归根结底是我管理不善造成的。”
王总见老板都出来的道歉了，气已经去了七七八八。而且最主要的，晓红的设计方案真的令他动心，只是价格方面似乎确实超出了预算很多。
“王总，我这里有一点上好的白茶，你来帮我品品是不是正宗。”回头对晓红说：“晓红你把王总的方案拿来给我，价格方面我来核算。”
王总随着曹总去了办公室，衡良善把小马叫去了一边。紫霞偷偷地给晓红竖起两个大拇指，杨国红也过来拍了拍晓红的肩膀，转身干活去了。设计师小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懵逼。
08
两天后，晓红再一次来到王总家复尺。设计师小于一个位置一个位置校对，认真而又卖力，而王总则拉着晓红征求装修方案。
复尺完毕，晓红站在窗内极目远眺。太阳正在头顶，碧空清澈，空气清新，风景一览无余。远处人工湖的水面上空，一个凤头风筝随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