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言说

好像整个梅山上只有我们,四处都是青翠的针叶林,鸟儿藏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叫声清脆响亮,我们是为了山上的猴子而来,直到此刻,仍然没有猴子出现在眼前,山势越来越陡峭,看得出来大家的身体都有些疲惫,毕竟从上山到现在已经走了将近三十分钟。两个女孩子喘着粗气走在最后头,我回头看她们时,尤和我相视而笑,她正在吃力地用右手抵住右腿向上迈步,我提议休息一会儿。

云拿下背在背上的书包,从里面掏出几个大桔子,问我们吃不吃,我们各拿一个桔子,站在半山腰小心地剥桔子,林子里一丝风都没有,一道一道阳光像箭一样通过密匝的树木射到山石上。我们五个人站成一道弧线,尤站在最下面,她先是向上看,而我们都在她所站位置的上面,也许觉得我们看她的目光有些灼人,她又向下看去。我们继续爬山,山其实并不高,三四百米的样子。可是爬得很费劲。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路,前人踩下的小路像一首朦胧诗一样用肉眼根本看不清楚。我不知道我们为何要爬这座山,但是没有人说不爬,也没有人表示反对。

终于我们爬到了最高处,原本以为山顶会有一处开阔之地可以俯瞰这座城市。那是我们一厢情愿了,山顶依然是密密匝匝的十几米高的针叶林,我们的眼睛根本看不到远方。颇有些让人失望,只好捡一处大石头,几个人相背而坐,下面是一眼望不尽的山体,我们都累了,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着。大家又吃了一个桔子。下山时大家的兴致不知怎么又从身体里冒了出来,有说有笑。云和尤尤其高兴,走在最前头,相互搀扶,谈的什么听不清楚。我、腾飞、锐落在最后头,一开始我们讨论飞机,到底是俄罗斯的飞机厉害还是美国的飞机厉害,其实大家都不明白,每个人都开始扯,扯到最后谁也不能说服对方。你们要不要去看音乐节,云突然站定了问我们。我们仨还未从飞机的事情上脱离开来,楞了一会。我说看啊。我要去看迷笛,自带一面大旗,尤此刻显得尤其无辜(扑闪着大眼睛),因为她是我们新近成员,不曾了解过音乐节的事。很好看的,太棒了,我在尤面前说了几个高大上的形容词。尤依然一言不发。我们边下山边讨论音乐节的事。最后并未有什么一致的意见。

山下颇为热闹,那条环山路上走满春游的人群,有一个小孩子带着一顶小草帽,手里牵着小型犬。我看了十分可爱,想去逗逗她,尤跑到了我的前头,蹲下来和小孩子聊天。小孩子一开始有些害羞,后来胆子慢慢大了起来,和尤有说有笑了。那个小型犬确乎有些拿捏不稳,肯定在想,这是谁呢?和我的小主人这么靠近。我们沿着环山路向上走,遇到一处公厕,就呆在厕所的外面抽烟,保安大叔跑过来让我把烟灭掉,我用脚踩灭,将烟头扔进垃圾堆。云去洗了小番茄,我们边吃边走,大家都有许多话要说。我们在教堂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座非常漂亮的白色教堂。尤说并非用于一般的宗教礼拜,而只是个样子,用于结婚拍片之类的。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满漂亮的地方,教堂前面是两排开的正艳的花朵,再前面是一棵大树,很大的树,枝杈浓密,只是还未发叶子。树下面是很大的草坪,再等一些时日就可以坐在草坪上了,尤说。我望着草坪,好像沉思状地沉默了几秒钟,再过些日子,等草长出来了,花儿都开了,铺上防潮垫,几个人围在一起吃东西岂不很好,我脑中闪过那一幕十分好的画面。走了,锐向我喊道。我抬头,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那棵大树下面。我急忙小跑过去。他们在讨论春游的事,不过不是这棵大树下,而是要去大龙湖。我们可以放风筝,吃小吃,睡觉,弹琴唱歌,喝啤酒。每个人都有无数的想法。而我只想在湖边大树之间睡吊床,但我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在大树下的草坪坐了下来,腾飞打开背包,他带了几罐啤酒,我们吃着小番茄喝啤酒。那是外国牌子的啤酒,度数比国内的要高,我只喝了一瓶头就开始晃了,锐又递给我一瓶。尤也喝到了第二瓶,她愈发显得沉默。也许是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缘故。我们又扯到了音乐节。徐州本地也有一个音乐节,叫幸福现场,老谢、痛仰、二手玫瑰等几个乐队,锐说得很带劲,眼睛溢满憧憬,只是大家都不愿意去这个音乐节,一天三百六十块钱,于我而言有些小贵,去年我们去迷笛三天才四百五。但我想看老谢和二手玫瑰。也许吧,也许去,我只能这么答复锐。尤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睛看着西面那一片树林,偶尔抬头灌几口啤酒。我想找一些话头与她说,又不知说什么好。最近的房价会掉吗。腾飞问尤,应该不会吧,现在商家拿地都很贵,掉不下了。这狗日的房价啊,腾飞骂道。尤笑了笑再次沉默。

我们喝完了酒,吹了半个多小时的牛逼。再次沿着环山路前行,依然没有猴子,猴子都去哪里了,云喊道。猴子在山上呢,我们走到了北面的那座山前,看到几个人正费力向上。要不要再去爬一次,锐说道。尤和云都笑了。尤腼腆地摇了摇头。山上的那几个人只能看到模糊的背影了,太阳西落得厉害,已经不那么辉煌了。我们走岔了道,走到山谷里面了,还好前面有条弯曲的小路,看上去是一条正经的不是野路,没想到没走多久,就看到了一片小小的湖泊,有一对大人带着孩子在湖边玩耍,孩子正用手里的零食喂眼前的三只鸭子。鸭子是普通的家鸭,有些怕人,但美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它们游在不远处,只要有人抛食,它们就飞速地游过来,有些食物掉到了湖底,鸭子伸头就朝下钻,去吃水底的食物。

西天的阳光晒了下来,湖面像度了一层金子,油亮亮的。我们都有些疲乏了,想休息一下,又想就快走到门口了,再撑一撑吧。我们再次走到环山路上,也是环山路的尽头,过了两个亭子,就看到了大门,我想就这么结束了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甘,还想再停留一会,再说说话。好像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我们在门口围着圈站了一会,那吃饭去吧,云说。这正中了大家的意。可是两辆电动车,五个人怎么办?还好腾飞的电动车是大型的像踏板那样的大车,我蹲坐在前面,后面坐着云。锐骑着小车带着尤。

吃饭的地方并不远,在一所职业中专的旁边,有很多学生,那些学生看上去都比较小,应该都是初中毕业考上来的。我们去了一家烧烤店,那个店有三个门面,据尤说那家店在附近很是出名,晚上有很多人来吃。我们去的早,店中一个人都没有。点了菜又搬来一箱啤酒。整个过程我都好像沉入了睡眠,尤也好像是睡不醒的样子,应该不是睡不醒,只是比较沉默而已,自己在那边一言不发地喝酒。那晚几个人只喝掉了八瓶啤酒。

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星星像雪花一样沉在那块漆黑的大布上,多么好的天气啊,不冷也不热,只是似乎心里有一些惆怅,至于惆怅什么,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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