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红下的蓝

每每惊叹时间流逝时,却总能发现记忆保存着时间的跨度。人脑宛如一块遵循着LRU算法的缓存,一旦思绪被勾起,一帧帧画面便会压入栈中,占满脑海的瞬间。

假期期间,因为家住在学校附近,晚上围着学校转了几圈,看着曾经熟悉的校园多了些建筑,多了些新鲜。校门口横置着些黄黑相间的路障,两相互视,彼此都觉的陌生。它拒绝着陌生的我,我拒绝着记忆中陌生的它。

刚入校时,一切都是从懵懵懂懂中开始的。报到当天根据分班表来到指定的教室,来自不同中学的我们自然而然地依校聚在了一起。嘈杂的教室直到老班出现在门口,一切才从混沌归为有序。简单的互相介绍后,全班就到楼下集合去操场见军训教官。楼下集合时,站在队首举着班旗的是超,此时的他审视着班里的每个人。和超目光对视的片刻,我突然有一丝预感,随即躬了下背,但超还是笑着走了过来,将旗杆塞到我手中,并给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理由:“你长的高”。

操场的主席台上站着待执教的教官,广播通知各班体委上台,我看到左右像我一样站在队首的人都飞奔向主席台。似乎我也应该学他们一样。广播中重复喊着全体体委上主席台,我在脑海中重复着“我是体委?”。身后不知是谁轻戳着我的后背,暗示说的就是我。当广播第五遍响起时,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主席台。我意外地成了体委,当时的教官以为我不尊敬他,为此特意单练了我3天。毕业若干年后的一次酒局上,才从泉口中得知,当时超已经准备出列上主席台了,可惜我们当时都没有坚持。

高中的校服是一套肥大的运动服,收紧的袖口和下摆,让袖子和衣服内里可以兜住不少东西。所以每当下午需要额外的教课书本时,或者去实验室时,我都喜欢将书塞到袖子或者怀里,只要将校服拉链拉起,就是一个完美的收纳器。尤其是在寒风的冬季,突然下雨的路上,可以释放双手,可以保护书。

校服的材质有点像聚合纤维,摸起来像老家售卖的工艺风筝。不知道是不是处理相同,刚领到校服时,摸起来滑滑的,即使拿回家洗了一遍,也依然光滑如初。这种滑直到淋了几场雨后,才变成了普通的衣服。

那时三个年级共用一套校服底版,大块的藏青和白拼接在一起,如同毕加索的调色盘。三个年级依靠前胸和领口的不同配色进行区分,依次是紫,红,蓝,三色循环使用。我那一届刚好是用蓝色,但从下一届起,校服就变成了英伦风。随着毕业的临近,我们成了最后的颜色。

高中的体育课是个尴尬的存在,因为体育老师不会主动到班里带队上课,学生也不会主动去操场集合等待老师。所以,每当有体育课时,晓和峰总会在课间催促我去找老师。找到了老师,就可以确定体育课是否还存在。找不到,就是一节待人认领的自习。

但不是每次都能顺利找到老师的,即便找到了,回到教室通知上课也会遇到尴尬的情况,尤其是遇到老班巡视时。只能在全班同学和老班的注视下,像辩解犯错原因般说道:“王老师通知去操场上课。”老班点头同意后,缓缓走出教室。下一秒,桌椅响动的声音才传到室外。

高二时曾经开展过一阵子素质教育,为此周六成了自习日,虽然依然是在学校,但气氛轻松了不少。教研楼一楼当时新开了一家书店,除了试卷和辅导书外,还有一些《读者》之类的杂志期刊,偶尔能遇到当期的漫画周刊,这些期刊无一例外的成了班中的抢手货。

我也从那个时候起,开始买半月刊的《青年文摘》,想着能为写作积累一些素材,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模拟考试前。那时明特地准备了一个文件夹,除了摘抄平时的作文,这些班里流传的期刊也是他重点光顾的对象。明每次借走阅读时,总会摘抄一些片段保存到他的文件夹中。

刚买回来的期刊不一定能先睹为快,这取决于在回教室的路上是否遇到伺机而动的同学,一旦借去,就是一次远行。所以每到周六,总有不同的书在座位之间流动,构成了教室版的传媒网络。那时还没有预售,也没有SVIP,只有先到先得。

男生公寓的一楼有个印刷室,不到十平米的小屋里,正中间放着一台印刷机,四周围绕着一圈三层置物架,置物架不停重复着堆满卷子、搬空的变化。各科的卷子是按照年级分架放置的。有段时间我和大袁是同桌,得益于他是课代表,只要赶上大余一天的假期,我就需要帮他抱卷子。如果恰好一科的卷子都已印好,印刷室的老师就会鼓励我们一次性都抱回去,数百张略显暗黄的卷子往往会占满一层隔断。我和大袁一人抱一摞,一旁的老师帮忙将剩下的卷子均匀加到我俩的手中,刚好能达到手臂的极限,托底的手掌只能留下四指在苦苦支撑。绷紧的臂膀紧紧地夹着试卷,往往越走越急,每遇到一个花坛或突出的平台,我们都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有次送完试卷回到教室,我才发现手臂弯曲时的酸痛,握着水杯的手想抬到嘴边,却使不出劲,在一旁大袁的笑声中,杯子始终颤抖地停在嘴边几厘米的地方,不能再前进一步,我最终放弃了喝水。这种感觉,后来在《烈日灼心》中,看到死里逃生的段奕宏躺在天台上抽烟时,又被重新唤醒了,也在那时,我知道段奕宏是演技派。

不断清理的试卷垫高了桌面,如同秋天的落叶越扫越多,铺满了最后的高中生活,却又在大雪封山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显露出和许多人一起走过的石子路。那些打磨圆润的石子真切地告诉着你那段历程的点滴小事,告诉着你北三里的天空下,曾经有一片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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