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六七十年代的村庄大多是土木结构,村里人用土坯切墙,用粗木吊梁,上面糊上泥巴,盖上青瓦,就算完事。
就拿张老汉来说,大儿子去年刚娶了媳妇儿,一家六口人挤在一间破瓦房里实在不便,儿媳妇一年多了肚子一点动静没有。旁人不说,张老汉心里明白,儿子想办事都找不到机会,下不了种,能结出果来才怪。
思前想后,张老汉决定拿出所有的积蓄再盖一个院子,和大儿子分家。
说是院子,其实就是用土坯围起一块地,再盖两间土房子而已。
想到就做,张老汉知会了邻里相亲,在农闲时候大伙儿齐心协力,不出一个月时间,新房盖好了,炕上烧了火,出不了几天就能睡人。
想起之前一家人挤在一个炕上,晚上睡觉翻个身都难,大儿子又生性老实,地不耕不长庄稼的道理,张老汉越发能体会。
新房盖好了,大儿子却执意不肯住进去,非得让老两口带着弟弟妹妹住新房,自己和媳妇儿住旧房。
老汉执拗不过,心想哪里不能办事,只要能让儿媳妇儿的肚子鼓起来,就是在玉米地里办事都能行。
于是老两口带着二儿子和小女儿住进了新房。新房子比较潮,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地上烧了木炭,天窗打开通风,以防煤烟子打人。好在不是深秋,气候也不是很冷。
一大早起来老汉就寻思着过几天得在屋角盘个炉子了,总是在地上烧碳也不是办法。
老汉一边清理碳灰,一边盘算着炉子盘在哪里比较好,既不能离得太远,离太远晚上睡觉冷,也不能离得太近,离太近早上起来容易流鼻血。
老汉思前想后,还是盘在烧碳的地方最合适。想到就做,老汉,将碳灰扒拉到一边,正准备拉土和泥,突然看了到碳火旁有一小堆土,地上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老汉心想坏了,看来房子建在老鼠窝上面了。地面专门用基子铺过,这只老鼠还能打穿,看来是只成年的大老鼠。
老汉提来一壶水,把土和成稀泥,又在泥里加了米汤,朝着洞里一顿猛灌,最后再用石子填满,用锤子打瓷实,心想,这下大老鼠要被憋死在里面了。
老汉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兴高采烈哼着哥儿盘炉子去了。不到天黑,炉子盘成了,烧了火,不到睡前就干的差不多了。
忙活了一天,老汉心满意足的睡下,谁想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小女儿叫醒,原来炉子旁边又出现了一堆土,土旁边又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老汉赶忙爬起来,一看心想,真是怪事,洞里都填满了还能打开,莫不是这老鼠成精了不成。
老汉思前想后,到公社里买了包耗子药,把药拌到玉米面糊糊里,顺着洞口灌了进去,再用大石块将洞口封死,上面盖上土,心想这会大耗子找不到吃的,不被药死总能憋死了。
忙完这些,老汉心满意足下地干活去了,晚上回来,老伴儿煮了洋芋,就着酸菜吃了两大碗,老汉院子里前后溜达了一阵,想着明年儿媳妇生了孩子,就得张罗着给二儿子寻个媳妇儿了。
看来自己还得抓点紧,争取今年再多挣点公分,我张老汉得儿子随不说活到人前头去,也不能活到人后头去。睡觉,明天早些起来干活。
这一夜,张老汉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到后半夜,这才迷迷糊糊睡着,却梦见自己睡在一座乱坟岗里,旁边还睡着自己的老伴儿和小女儿。乱坟岗里四处都是雾气,只有零星的鬼火在月亮的照耀下闪烁不停。
张老汉吓出了一身冷汗,使劲推睡在旁边的老伴儿和小女儿,却怎么也叫不醒。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坟头上出现了一个黑影,对着张老汉说:“张老汉呀张老汉,你霸占了我的屋,还想把我憋死药死,世上咋会有你这么狠心的人,你不看看你的球样子,就你这缺德断子绝孙的玩意儿,活该一辈子没有孙子,你要是再敢封我的大门,我要你好看。”
张老汉听得清楚,刚想开口来问,就见眼前闪过一个白影,隐约可见是个白森森的骨头,朝着自己抓来。张老汉吓得大叫一声,突然就醒了过来。
看着漆黑的屋顶,张老汉喘匀了气,身上一模湿乎乎的全是汗,叫醒老伴儿点了灯,张老汉来到炉子旁一看,果然炉子旁的洞又被翻开了。
这一晚上张老汉吓得一夜没敢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村里的阴阳家寻个对策,谁知阴阳走亲戚去了,要后天才能回家。这事在当时比较敏感,张老汉也不敢声张出去,只得默默回到家,嘱咐老伴儿千万别填炉子旁的洞。
老伴儿纳闷,但还是照做了。结果这天晚上,张老汉吓得实在睡不着,就依靠在炕头上,半夜看到一个白影从洞里出来,往炉子里添柴火,张老汉吓得不敢出声,这白影和昨晚梦到的影子一模一样。老汉直看着白影添完柴火又消失在洞里,这才长长出了口气。这一吓,老汉又是一身冷汗,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白影再次出现,对着张老汉说道:“我不介意和你做邻居,只要你不害怕就成,但是炉子里的火你记得烧大点,你的房子挡住了我的房子,白天晒不到日头,晚上晒不到月亮,我冷得很。”
张老汉吓醒,赶忙起身又往炉子里添了柴火,第二天一大早就往阴阳家寻来。这所谓的阴阳,是西北地面儿上专门给人看风水看灾祸得人,手里一个铃铛,包里一部经书。哪里有怪事就往哪里走。
张老汉寻来,果然阴阳还没回家,只能提着一颗心下地干活,初秋得日头还是很大,不到中午,张老汉就翻了一片地,随便吃了些干粮,就在地头上得大柳树下睡了片刻。
张老汉刚一入睡,就看到白影站在地头得柳树上指着自己的鼻子开口大骂:“昨日个刚说和你安稳得做个邻居,你今天就指使着你家碎女子封了我的大门,好好好,你不想好好过日子,那我陪你耍,看谁能耍过谁。”
张老汉被前来送饭的老伴儿叫醒,一问之下,才晓得今天早上小女儿看炉子旁有个洞,就拿土给塞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