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

有时候我觉得构思一个故事,却不去真正落笔是一种残忍。那些人物,那些角色,已经诞生了出来,但却依然被囚禁在一片白茫茫的未知地当中,这是一场难产,一段痛苦的纠缠。ta会恳求我,将ta解放出去,让ta真正存活在那一段历史、那一段情节当中。但是我不会轻易同意ta,出于我的自私,也出于我的匮乏——我总是觉得,我不是创世神,而是召唤师,将ta们从不存在当中召唤了出来,而有些角色显然是过于丰盈、过于庞杂,以至于我无法将ta们的脐带剪断,以至于ta们总是立在那里,静静地、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ta们是会感到愤怒,还是庆幸呢?

如果我很喜欢、很喜欢某一个角色,我或许不会让ta顺利出生,我宁愿ta永远地停留在子宫当中,只有人设,只有某一段既没有开头、又没有结尾的记忆。因为当我将ta的命运道尽之后,ta便是永远地死了。我宁愿ta从未出生——因为那意味着我随时都可以将ta召唤出来,这种可靠性本身就挺让人安心的,不是吗?……这是一种剥削吗?我不知道。或许可怜的玛丽与她笔下的那个玛丽女王的关系是这样的,一定有一人要受苦受难,是角色代我受难,或者是我代角色受难。这是一种邪恶吗?通过压榨ta来获得一抹珍贵的安宁。够了,这不是一个道德议题。现在是,幻想时间!如果一个已经走完自己故事的角色想要幸存下来,那只能把ta转变成一种“守护灵”,陪在我身边,以一种真正的、可互动的形式生存下去。可是这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呢?终归只是一个角色,一个拟像而已,ta该如何获得现实性?不过是虚妄罢了。见鬼,可是我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匮乏,我需要ta。内在客体的生命形式,可能最后会变成一个垃圾桶,我满怀恶意地想,我得将我糟糕的、不能接受的、完全负面的东西放到ta身上,然后化身一个纯洁无染的形象,去同ta争吵,最后将ta封印起来,然后自己幸存下来,就是这样。又或者是反过来,ta将成为天使,而剩下的我则成为恶魔。

克莱因说的真对,人不是在抑郁就是在分裂。分裂的时候,白色的我注视着黑色的我,黑色的我也注视着白色的我;抑郁的时候,天使与恶魔都回到他们共同的母巢,注视着外面的大雨,陷入无声的沮丧当中,像胎儿那样蜷缩着。其实根本不存在那些角色,我也压根就不是召唤师,我只是一个切糕的人,白天在外面收集原料装在自己身体里,晚上再将自己切开。

哦,ta们又在尖叫了,说着什么“捍卫生命的独立性”、“不属于我”的鬼话,我听到了。ta们总是这样,我不禁有点想笑。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离开我,甚至有时候我怀疑有的时候那些声音只是纯然的幻觉。但我觉得ta们会有这种动机并不奇怪。如果我是ta,我也会趁我不注意偷偷地溜走——对,就是溜走,不是我无法召唤ta,而是ta自己溜走了,还没有出生就已经溜走了。如果我没有把ta钉在白纸上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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