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山林

大兴安岭的山最高不过一千多米,多数都在五六百米。但是群山连绵起伏、纵越数千里,横跨数百里,再加上森林茂密、植被繁盛,因此在大兴安岭的山林里穿行是非常困难的。

我们一行三人沿着蜿蜒于群山密林间的铁路线向群山深处进发。

上午十点,脱离铁路线进入山中。

——进入植被茂盛的山林要避开清晨露水最重的时候,这时候的露水寒气最重。

我们的计划是横越三道山岭,再和脚下这条绕了一个到“U”型大弯的铁路线汇合,然后再沿着铁路线走回来。

开始的一段是长满及踝高的青草的平缓山坡。偶尔有几株低矮灌木和零星分布的鲜艳花簇。站在山坡上回首望去,景色宜人。鲜绿色的山野、明蓝色的天空、亮白如絮的云朵,脚下是蜿蜒的铁路线,再远是隐约可见的市镇、人烟。

十几分钟后,我们就通过了这段山坡,进入树木密集的山腰,山势也随之变陡。接下来这一段行程,并没有刻意减慢速度,但也都吝惜体力,尽量以“Z”字形路线向上走——弯腰俯身低头,手脚并用——如果这也能算走的话。

密布的树木对我们向山上的行动提供了很大的助力:双手时不时的可以抓住前方或斜前方的树木,这样可以减轻腿脚的负担;而且那些被甩在身后的树木也能继续发挥价值,每越过一棵树木,双脚就可以轮流踩在树根上发力。

在这种四肢都能派上用场的“行走”方式下,尽管速度不快,路程也被“Z”形路线延长了许多,但真的省力气。

将近十一点时,我们就登上了第一道山岭的顶峰,海拔高度至少上升了200米。

接下来向第二道山岭前进,但却不能直愣愣踩着直线冲到谷底再登上对面的第二道山岭。

一是在地势起伏的深山密林中穿行很容易就迷路,有指南针也不行。

密集的树木、突然出现的水洼、不期而遇的蛇都会不断修正、改变你行进的方向,让你不断偏离目标。经常走出三五百米,就会出现三四十度的角度偏差。很多在深山里迷路的人,都是这样在老林子里不断画圈,最后永远留在里面的。

二是在地势低洼的山谷底部集聚了大量的深坑、死水潭。而这些深坑和死水潭上面经常落满了树叶,从表面上看去毫无异样。但你一旦踏足其中,便会被吞噬,有时是一滩臭水,有时是一潭泥浆。即便足够幸运被其他伙伴拖出来,在这远离人烟、远离现代文明的深山里,满身泥水、里外湿透的你基本就交待了大半条命。

因此,要到对面的山岭必须绕开山谷底部,循着两道山岭之间隆起相连的高地山峡前进,尽量保证在较高处行动(这和作战不一样,在战斗中,在这样的地形上就是活靶子)。

但即便如此,前进时也要小心翼翼,因为那些密集的灌木、大树和一些反派小动物仍可能突然挡在你前进的路上,迫使你改变路线。因此每前进一段距离就要重新校正方向,确定路线。指南针在大的方向上有帮助,但如果不想绕太多的路就不要过于依赖它。太阳的帮助也有限的很。高纬度地区的太阳总是升不高,一年四季都懒洋洋的趴在半空中,毫无上进之心。再加上高大茂密的树木将天空遮掩的滴水不漏,实在很难通过太阳进行具体的导航。

这一段路走的就辛苦多了,每一次落脚都要小心翼翼。你得注意脚下是否有突起的石块、树根、陷坑、湿滑的草窝,一不留神踩在上面,轻则让你来一次漂亮的转体侧摔,重则会扭伤脚踝。有时还会遇到横卧在路上的长达十几米的巨大树木,这时只能从上面爬过去。三个人互相配合手脚并用爬过这棵巨大的树木。此时要格外当心,因为一不小心,这棵树上的一些原住民就可能跑到你身上度假,比如蚂蚁、蜈蚣、蜘蛛等。

在进山前大家的身上,所有裸露皮肤的地方都要涂上防蚊防虫的药剂。最好在随身携带一些肥皂水,关键时刻可以驱虫、止痒、解毒、催吐。

拖着将近两百斤的体重走到这里,我的心肺就仿佛是一个持续工作而导致散热不良的老旧发动机一样,急需散热。我稍稍拉开了领口,让山林间的风帮助散热。结果没凉快一会儿,就觉得脖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再爬,伸手到脖子上一模:毛毛的、扎扎的、软软糯糯的。霎时间身上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的手向触电一样,揪起拿东西飞快的甩了出去。这是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

是毛毛虫!我宁可怼上一只狼也不愿意碰这玩意。

紧接着就感觉脖子上和手上麻痒灼烫,再一看手上有一个明显的长条形肿块。是毒毛虫!

两个伙伴用肥皂水帮我擦洗了患处。

大家原地休息了一会,喝了两口水。继续前进。

——不能大口大口的喝水,要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

我拉紧领口袖口,压低帽子,杵着登山杖略显蹒跚的走在第二个位置。(三人鱼贯行于山林间,这是最好的位置)

从第一道山岭下来差不多有四十多分钟,我们走到了这条山峡在两山之间的中点,也是最低位置。四周的树木越发茂密高大,兴安樟松、红松、落叶松、蒙古栎等寒温带树木,杂处相生,枝叶繁茂,有些树木高达四五十米,遮天蔽日。时值正午却光线昏暗仿佛黄昏。林中时而传来不知名的鸟叫声,有些像杜鹃又有些像猫头鹰,或者两种都有。倘若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一定会心生恐惧。事实上即便我们三个人结伴在此,心中也难免惊惧。但这种感觉并不讨厌,反而有些期待,就像小时候和伙伴们在夜里去遗弃的工厂里探险一样。

高大茂密的树林遮住了正午的阳光但也挡住了呼啸往来的山风,因此更加闷热难耐,吸取了不久前的教训,再不敢松开衣领了。只能忍受汗水肆意流淌,很快被汗水洇湿的腋下、大腿根部都被摩擦的火燎一样痛。脸上、眼角、鼻翼、脖子上,凡是汗水淌过的地方又刺又痒,真不是一般的痛苦。

这一段苦难的行军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开始进入上升地段,很快又感受到了清爽的山风,好像老旧的发动机更换了新的机油一样,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将近下午一点,我们登上了第二道山岭。

找了一处开阔没有树木遮蔽天空的平坦之处,铺上防潮垫,脱下衣服裤子,用携带的湿巾互相擦拭满身的汗水。然后又在腋下、大腿根部擦了爽身粉。

浑身清爽的享用了一顿简单可口的午餐。

略作休息,我们又朝着第三道山岭进发。

这时的时间是下午两点。

高纬度地区,一过了下午两点,气温就急剧下降,山间的风也变得大了起来。当然这些让接下来的这段路程变得舒服了很多。

到下午五点我们走完了这一段山林之旅。站在第三道山岭下山的缓坡上,看着一列绿皮火车轰隆隆的驶过。远眺,延展数十平方公里的山间盆地,那里是稀树草原。略有些发黄的草叶,铺排偏布整个原野后竟显得格外美丽,萱草、薰衣草、野菊,各种野花竞相开放。荒原中有一些高大的电线塔矗立。默默存在了几千万年的古老山岭、几百年上千年的深林、一年一轮回的野花青草和现代文明的输电铁搭一起共存于人烟绝迹的荒野,却显得格外融洽。风吹过,点缀了无数鲜花的草原仿佛活过来一样,起起伏伏的奔向远方连绵的群山。

远山如蓝、渐行渐远一直消失在蓝天拥大地入怀的地方。

青山——蓝天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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