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有的人终其一生,只能成为普通人?

朋友的饺子馆最近生意不错。打算招聘几个包水饺的阿姨。


没想到呼啦啦,一个简单的招聘广告引来了一大伙应聘者。他们涌进店里,把食客吓了一跳。朋友的手机被打爆了,她发微信说,凤姐,你过来帮我看看,招个合适的就把招聘广告撕掉。看见人进来,觉得她不合适,就说招满了,合适的再面谈待遇。

我不会包水饺,怎么知道人家合不合适。

看看她有没有干过餐饮,有没有工作经验,模样周正,年龄不要太年轻也不要太老就行啦。

我关电脑来到朋友的店里。

有说有工作经验的,但是洗手后,拿着一次性手套在那里局促半天,水饺成品不是肉馅太少,就是包的不够紧实。

有年轻一点的应聘者说,她会玩手机,包完饺子可以给店铺在APP上引流,保管老板生意更好。但是我们只招包水饺的阿姨。

还有没有在餐饮干过,但是,在家里包过饺子给孩子吃,喏,应聘的阿姨说:我还会包各种造型。但是我们店里只招包柳叶形饺子的阿姨。

……

没想到找工作的这么多。

没想到招个包水饺的阿姨也这么难。

朋友把招聘广告一撕,准备买台包水饺的机器。

这时刘姨来了店里。

做久了,就知道了刘姨的故事。

她在这座城市打拼了很多年。买了学区房。给人用三轮车送过货,进过制衣厂做衣服、开过饭店,写过文章,在文字里挣扎纠缠几十年一无所获,直到现在写不出一字,回望乱糟糟的现实:同学聚会都是些混的人人模狗样的,从来没有人叫上她。曾经遇到一个租住在同一小区的同学,看见她出行只是推着一辆自行车后,拉黑了她。她内心谅解,人都是势利的,看着那些喜欢的作家名利双收,内心像一块琥珀一样坚定:无论如何也要出人头地,混出个好样来给那些看轻她的人看看。

刘姨十八九岁时已经出社会五六年了。在一家电子厂做厂妹。宿舍是十几个女孩的大通铺,看见饭菜中没有一滴油,就花0.2元买一块米粉,自己买点调料凉拌。

在被窝里做习题,忍受其他女孩的嘲笑,她坚定地认为获得文凭可以博得一个好前程。

那些喜欢的作家越来越红,粉丝越来越多,作品译成了他国文字,流向更远的地方。

她在底层谋生,能力有限。劳累一辈子的父母体弱多病,每月寄钱回家。有时赶工期,上通宵班是常态。梦想和念头被打断,只有短暂的入眠时间。她把被窝当作青春的坟墓。过早地祭奠出白发和麻木不仁的意志。

有朋友觉得她的菜做的好吃,鼓动她去学厨。平生第一次,她空了三个月没有寄钱回家。受尽了父兄的冷眼。

学成之后在一家饭店配菜打荷。

也是看不到前路:你想让老板试菜满意,必须要有真本事。而那些掌握真本事的厨师不会轻易教会你什么。只能自己暗自下苦功夫。

一个陌生的客人说:彼时严打期间,有人贪污,在厦门建了一套别墅,现在事发,钱财房产上交国家。

那套别墅成了单位的驻夏办事处。

除了是办公的地方,其余房间承包给私人做餐馆。

老板想带几个本地的年轻人过去。

她前未到过远方。在小城,可以预见的一眼到头的人生无非是当个女厨师或服务员,嫁人生子,在孩子不听话和索要资料费时,絮絮叨叨地讲述生活的艰辛。她打了个寒战。

终于内心不屈服命运令她生出勇气:

她跟上那位素不相识的客人。表达自己想去厦门当帮工的愿望。

几年后想起那时无所畏惧的心性,生出一股骄傲情绪的同时,后背也一阵发凉:有多少女孩,是因为轻信陌生人而使自己的人生陷入万劫不复:被拐到深山老林,或被骗入传销组织,或在红灯区……一辈子回不了家。

她是幸运的。厦门的海风抚慰内心一切阴霾。远处白帆点点。每一桢都是画布。每一秒都是欢喜。每一天都是开心。

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三人:小胖、阿春和小婉。

接待的客人都是商贾贵人。

等他们一走,刘姨和帮工们就可以尽情吃喝一番再收拾。

有时也在海鲜汤里看见香烟头。或是在炒饭里看见玻璃碎渣。

他们无所惧怕。照吃不误。

也有一生未出过远门的客人,因为某种机缘来到这里。新奇地打量一切。每当有这样的客人,饭店的小物件小摆件就会少掉一些。

吃完饭,桌上什么也不剩。

结账的时候永远在吵架。

老板确实开了虚价,客人确实享受了美食服务。

通常报警之后,客人照常付钱,因为是和当地饭店的收费标准是一致的。


天空那样蓝,海边的空气那样清新。

小胖、阿春、小婉和刘姨在海边留下了许多欢声笑语。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一晃三年而过。小胖去了当兵;阿春的梦想是学习计算机,当一名白领,她家里姐妹不多,家庭条件甚好,是自己想去外面看看才出来的,每一笔工资都存起来当然也够她进电脑学校进修;小婉和当地的一名小伙子谈恋爱,准备结婚。

当时小婉也劝刘姨,嫁在这里,每天都可以看海。忘记世间一切伤心事。

可是刘姨放不下体弱多病的双亲,还有土生土长的家。

她回到老家。在自己家开的小饭馆当厨工。慢慢地相亲。世间靠谱爽利的男女少之又少。要短时间内寻求一位共度一生的伴侣,简直和中彩一样难。

渐渐媒婆有些不耐烦。家人说话的口气里含着硬生生的不满。她也暗自着急。

终于,刘姨如一缕浮萍暂时找到了歇脚地。但这歇脚地也不是传说中的那般美好。夫婿是媒婆依据自身家底量身打造,算不上貌丑,是那种大街上随手可见的普通男子。他们在艰苦中求生存,没有文化,学识有限,又没有强硬的谋生技能。取得一点利益就安于现状:虽然老婆孩子热炕头是美好的愿景,却害得多少人止步不前,仿佛贫穷是种美德。


和大多数农村新婚夫妇的境遇一般:结婚第一年没有孩子,热心的亲属就会制造非议,结婚第二年没有孩子,就会推荐许多生子秘方;第三年没有孩子,他们就会给介绍中医。她带着惶恐和内疚去医院检查,医生告诉她:因为营养不良,她子宫偏小,难以受孕。


夫妻俩开始了漫长的求子之路。期间开始无休止的争吵和撕打。他们把彼此最丑陋难堪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结婚蜜月期的温情荡然无存。他变成暴怒的狮子,打的她嘴角流血:此时多少认识或不认识的同龄人在城市安置新家,过年开着小车回老家,把烟花爆竹放得震天响;她在承受肉体和精神的痛苦中想起小婉,恨自己没有抓住机会远走高飞,恨自己无能的父母和可怜的身世。


结婚第七年的时候,她已习惯中药当茶喝。


一日又因为什么琐事,他伸出拳头,她忽然羞涩一笑。那笑容如初见那般美好。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他忽然怔住,只听她说:我怀孕了。

如果说在不孕不育的日子里,她是茧。把身心束缚住。怀孕后她就要化作蝶。事事要顺着她的意。

有一回,她又怒气冲天。竟把饭店点了一把火,火光中,有人报警了。所幸火势不大,房东也没有深究,只要求把房子恢复原样。只是他们的衣服连同结婚时的红装化为灰烬。看见丈夫在火中脏兮兮的模样,她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泪。


她幻想过把这家饭店经营得有模有样。食客络绎不绝,买房买车买店铺。

可是生活不但不是幻想,那些青春和热血早已丢弃在厦门的海。她忘记海风吹来的心境:可以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


她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每天面对那些荒诞无稽的现实;

开门迎客,遇到无数店小欺主的事:有人点了一个菜,就嫌弃空调不制冷,一按摇控器就是几小时;有人天天自来熟地在店里喝茶,直到把一包铁观音杆子泡不出茶味,便扬长而去;没有任何开店经验的人指手画脚,你不采纳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势;有推销商品的骗子唱双簧,白白折损了现金集压了库存;有人骗吃骗喝吃霸王餐,在花钱买教训足够多之后,生意总算有了起色。但是高温天气一个孕妇炒菜也不是办法。


一时没有招到合适的厨师,甚至没有想过就亏两个月房租。花费无数心血的店铺转让了。


儿子上小学时,房价飞涨,店铺租金也一路激增,家里略有存款,然而夫家思想保守,不愿意买房,只得眼睁睁看着手里的钱慢慢贬值。


不买新衣服,不敢辞职。不断地打散工,无论怎么努力,一个月到手的桐板还是那么几个,扣除房租、孩子学杂费、家里开销,所剩无几。


借了一笔钱开水果店,因为不懂选品,出师不利;又在广告上看见卤味秘方,花了几千收到一张U盘和东抄西抄的视频。又投资过一家道听途说的快递,交了钱,印了一大堆物料,对方承诺该办的证一样也没办下来。




刘姨每一次打开话匣子,店里的员工和我都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而我的朋友——一个颇为成功的水饺店老板娘,却丝毫不感兴趣:也许这样的故事,她听过太多,也许刘姨的叙述万里归综,只为一个真相:她需要一份随时被机器或其他人替代的水饺店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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