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我能安静地辞世

这个春节,好几个朋友转发了一条朋友圈《流感下的北京中年》。显然,人到中年,亲人们的生老病死变得迫在眉睫。这个与流感战斗并最终失败的家庭的遭遇,足以撼动外表体面的中年人内心脆弱的安全感。

与此同时,我也刚刚经历了亲人的离世。姥姥是我继母的母亲,今年九十八岁。在春节前不久的一天,老人家照例下午在床上小睡,到晚饭时分,家人招呼她起床吃饭,才发现老人家已经在床上安静地离世。老人家睡姿舒适,面目安详,显然没有经历一丝痛苦。

父亲说:前世修了多少福份,才能这么安详地走。希望我也能这样。如果我老了,病了,你们千万不要过度抢救,浪费那些钱和资源,该死就让我死,我不要遭那些罪。

然而,人生在最后的阶段会不会遭罪、会遭多大罪还真不完全是自己能说了算的。即便自己很注意保养身体,也难保意外降临。我一向认为,活多久并不重要,活的质量比时间更重要。如果真是像《流感下的北京中年》所写的那样在抢救室里死不如生,于我而言,简直是最大的惩罚。

中国文化里往往忌谈生死,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说到死,总是千般忌讳。但这往往又造成一个后果:当死亡来临时,所有的未尽事宜都仓皇混乱,临终之际,诸事不能如愿。

和儿子闲聊时,我提到这个问题,我说:如果我老了病了,或者突发意外,正常的救治足矣,不要过度抢救,不要上呼吸机什么的,或者如果救过来会有后遗症,生活不能自理,那也不要救了。时到今日,我活得还算满意,如果死了,最大的遗憾也不过是读的书太少。

儿子了解我是个守财奴,第一反应是问:你是不是怕抢救费钱?你知道我不会随便不管你的。

我大笑,说:不完全是,主要是过度抢救病人自己也很痛苦,而且,以你娘我这种个性,如果生活不能自理,我会直接疯掉。

想起几年前,我有一位同学得了肝病,后来病情越来越重,肝中毒导致下身瘫痪。唯一的治疗方式就是换肝。换肝手术的成活率是按一年、三年、五年、十年计算的,也就是说,就算手术成功,也不能指望活到正常寿命,能活十年已经不错了,而且期间还要经常去医院复查,并不能像健康人一样生活。更重要的是,换肝成功,也不能挽回他瘫痪的下肢。最终,我的这位同学决定放弃治疗。

在他临终前,我曾经几次打电话跟他聊天,开始还劝他接受换肝手术,但他问我:如果你是我的情况,你会做手术吗?我想了想,我不会。一切都无需多言。

他从容地安排了后事,不到半年就走了。

现世美丽,人生无悔。如果能安静地辞世,那将是最好的人生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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