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书籍【灿烂千阳】的兴趣是在看了作者卡勒德·胡塞尼写的第一本书【追风筝的人】后产生的。不得不说,胡塞尼是个独具视角的、睿智的、伟大的作家——或者说,是个悲天悯人的、冷静的史学家——这些形容词都太蹩脚,无法表达我心中对他的万分崇敬之情之一。而所谓崇敬,可能是因为他用如此深刻独特的笔峰记录下了我所不知道的历史、我生活的这个安逸宁和的地方所没有(起码目前没有)的残酷和黑暗。
【追风筝的人】看完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溺在那个世界里难以自拔,和别人提起那本书时,我总是会忍不住地眼眶发热。【追风筝的人】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或者说,胡塞尼所讲述的历史在我心灵上敲下了极为沉重的一击。我用很长的一段时间来不断更新搜索胡塞尼是否还有其他的作品——虽然【追风筝的人】让我看得时而悲戚时而激动时而沉重——让我如此不好受——但我仿佛是饮鸩止渴,无法说服自己不追随胡塞尼的脚步、去了解战争下的阿富汗、了解阿富汗人民在战争下的生活——所以,当胡塞尼终于又出新书【灿烂千阳】,我以无比激动、虔诚、期待、热烈的心情接待了它。如获挚爱。
灿烂千阳。
灿烂千阳。
灿烂千阳……
这是一个多么朝气蓬勃、充满希望、充满新生的书名。
可是这个太阳,却是经历了那么漫长的等待、那么漫长的煎熬才出现。
看书时,我的心几乎无时无刻都被书中的人物牵动着。纵然深知胡塞尼笔下人物的命运必定如【追风筝的人】里面的人物的命运那样,会是充满挫折与磨难的;纵然深知阿富汗战争下生活的人们不可能过得舒爽、甚至不可能过得平淡,我仍是天真地、卑微地、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点。哪怕是好一点就可以了啊。
可是,并没有。
在玛丽雅姆童年时每天热切地希望父亲扎里勒能多来看自己、多陪伴自己时,我希望扎里勒能满足女儿的愿望,可是玛丽雅姆最后却发现父亲的探望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在玛丽雅姆被安排嫁给大她许多并且丑陋粗俗的拉希德时,希望扎里勒能勇敢地拒绝这一切的发生,可是最后,他默许了。
在玛丽雅姆将要嫁往远方,扎里勒想要和她说句话时,我希望玛丽雅姆能答应这位父亲的请求,让父亲心中的罪恶感不用那么浓重,也让她宽恕自己的心灵,可是她拒绝了。
在玛丽雅姆多次滑胎时,我希望上帝(或者说是作者)能赐予她一个孩子,让她不再寂寞无依,可是,没有。
在玛丽雅姆被拉希德殴打时,我希望拉希德能对她好一点,可是这样的殴打进行了几十年。
在莱拉出现时,我热烈地希望莱拉的生活起码能比玛丽雅姆的好一点,可是……
在莱拉的兄弟牺牲后,她的母亲进入人生的冬季,永远把自己埋在脏乱的毛毯下,我多么希望这位母亲能振作起来、清醒过来,珍惜在她身边的小女儿,可是,并没有。
在莱拉那次和父亲去大佛那里出游,当她父亲说起自己的计划,我一阵激动,希望他们能过上如计划里所言的美好生活,可是母亲对儿子的执念却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在莱拉向塔里克献出了自己时,我希望莱拉能答应塔里克的求婚,离开这里,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莱拉的家庭还是让她放弃了自己的男孩,放弃了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在莱拉一家终于要离开时,我希望他们真的能走成,可是,命运又向他们开了玩笑——父母双亡,左耳失灵,塔里克死亡(后来才发现是被骗了),她在孤独、绝望、无助的情况下,嫁给了年迈她几倍的、粗鄙可怕的、玛丽雅姆的丈夫——拉希德。
在莱拉和玛丽雅姆试图逃离那个可怕的牢笼时,我多么希望她们能成功——她们的脚甚至都快要踏上远离拉希德的列车了!可是那个“看起来很和善”的男人却欺骗了她们,自以为公道的警察把她们捉了回去,等待她们的是拉希德更可怕的虐待。
在玛丽雅姆为了莱拉而把怒气中的拉希德杀了时,我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我想,太阳要出来了吧?——可是,我开心得太早。“偷面包会被他们砍掉双手,你想想看,要是他们发现一个丈夫死了,两个妻子不见了,他们会怎么做?”在莱拉试图说服玛丽雅姆一起逃走时,她这样冷静地说道。她说得如此有道理,如此让人无法反驳,如此……悲哀。所以最后,玛丽雅姆选择了自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她的爱,莱拉和那两个年幼的孩子。
在玛丽雅姆走上千人瞩目的断头台将要被处死的那刻,我几乎要哭出来。
我深刻地记得这一切,记得这一些让人无力改变的命运,我痛苦,我挣扎,可我只是一个读者,一个旁观者,我再大的痛苦与挣扎,也不及这些阿富汗人民的千万分之一。
“虽然也曾有过美丽的时刻,玛丽雅姆知道她的日子大部分过得并不好。但当她走过人生这最后二十步的路程时,她忍不住希望自己能活得长久一些。她希望能够再次看见莱拉,希望能听到她爽朗的笑声,在星光点点的夜空下,再次和她坐下来喝一壶茶、吃几块饼干。她将不会看到阿兹莎长大成人,将看不到她会出落成一个何等漂亮的少女,将不会给她的双手涂上指甲花、在她的婚礼上分发喜糖;想到这些,她感到悲哀。她将不会陪阿兹莎的孩子玩耍。如果能成为一个老人,陪伴阿兹莎的孩子,她将会非常乐意。”
我久久地看着这段话。
我想,如果她们不是在阿富汗,如果没有战火纷飞,如果她们不是在男权主义浓重到变态的统治下,如果……
我不敢想下去了。
越想,越是难过,越是同情,越是无力,越是悲哀。
我有过如此多的希望,可是最后,希望全都化为泡沫,毕竟硝烟与杀戮几乎时刻存在的阿富汗并没有童话。
直到最后的最后,在我看到自己快要把书看完时,我都还在想,这一切要结束了吗?会不会还有其他的意外发生?会不会有新的噩梦扼杀莱拉他们生活下去的勇气?会不会……
我已经太害怕,害怕到已经不再抱可怜的希望。
幸而,结局并不是糟糕的,正如再大的暴风雨过后,都总会迎来太阳。
“玛丽雅姆离得并不遥远。她就在这儿,在这些他们重新粉刷过的墙壁之中,在他们种下的那些树苗之中,在那些给孩子保暖的毛毯之中,在那些枕头、书本和铅笔之中。她就在孩子的笑声之中。她就在阿兹莎背诵的诗句和她朝西方鞠躬时念出的经文之中。但是,最重要的是,玛丽雅姆就在莱拉自己心中,在那儿,她发出一千个太阳般灿烂的光芒。”
灿烂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