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文故事会】‖周来文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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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吧娶吧,都依你。”

周来文坐在门口,抽着水桶烟对睡在床榻上的老母亲说。

周来文说的要娶的对象,是村里的大名鼎鼎的张春花。为啥说她大名鼎鼎呢?她可是村里干活最麻利的姑娘,还每天跟着父亲拉一车菜到小镇上卖,最近还捣鼓着要学着镇上开早点的人家做包子,去摆摊去。

村里的姑娘们,一般都是只会闷头闷脑地干活,春花可不一样,她赚钱的想法多着哩。谁家都说,娶到这姑娘,家里肯定不愁没米下锅,能干活,又会想法子赚钱。

周来文除外,用他的话来说,张春花就是一“村妇”,不识字。

周来文是个知识分子,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读过中专的人,那个年代的中专,是个香饽饽,后来他被安排在了一所乡村初中教书。他酷爱国学,骨子里多少有点知识分子的傲气在。他对张春花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她不识字。

按理说,在这经济落后的偏僻的村子里,女性没怎么接受教育是常有的事情,周来文为何如此介怀这一点呢?

是因为他见识过有文化的女性的魅力。在前几年,乡村学校来几个做支教的老师,其中一个就是子嫣,她谈不上长相特别出众,但就隐隐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气质。

子嫣是学外语的,还会吹口琴,画画,书法也是一流,这样的女子,怎么不让周来文欣赏呢?

子嫣不同于村里的姑娘,她不会做饭,也不能下田干活,但举止投足间的气质已经牢牢抓住了周来文的心。

周来文经常找机会和子嫣聊天,从诗词歌赋谈到古典文学,子嫣大学读的是外语,对外国文学有所涉猎,正好给喜欢国学的周来文来了新的刺激。

但没过多久,子嫣就离开了这个村子。周来文一直没找到机会说出心里话,他问子嫣,是否还会回来,子嫣挑了一下眉毛,俏皮地说,“可能会吧,在这里,我有了全新的生活体验。”

一等,五年就过去了,周来文也没等到子嫣回来。自己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被老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逼婚,周来文就是不为所动。

一天,周来文母亲在菜地里干活的时候遇到张春花的父亲,谈起了孩子的婚事,张春花父亲也一脸愁容。

“俺那个姑娘啊,一天到晚想法多着哩,也会赚钱,俺是想留她在家多些年多赚点钱的,但不能太自私啊,还得为了姑娘着想,给她找一门好婚事。没想到,谈了几个都不满意,她大字不识一个,倒是想找一个识字的文化人,这不是……唉”

周来文母亲心想,这不是跟我那个轴儿子一样的性子吗?这正好可以配一对啊。于是就和张春花父亲商量了起来,促成这门亲事。

果不其然,周来文母亲一说起这个事情,他就拒绝了。

“你以为人家春花是嫁不出去啊,人家好嫁得很,就是人家有要求你晓得伐,想找个文化人。这性子和你一个样。”

“无知村妇一个。她有要求,我就不能有要求?”

“春花你也瞅过的,人长得水灵,人家不差。我晓得咧,你还在想着那个什么嫣,你就别想了,她是城里的大学生,那是嫁给当官当老板的,你能娶到春花这样的就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母亲好说歹说,周来文就是不为所动。这件事就暂时搁置起来了。

直到张春花的父亲找周来文的母亲说,春花答应了。这让周来文母亲下定决心要他娶张春花。

软的不行,来硬的。周来文母亲开始绝食罢工,跟周来文说,她寡妇带大一个儿子,还让他去读书,现在连老婆都不娶,作为母亲,她年纪大了,一想到儿子可能孤独终老,就怕自己到了黄泉路上都不知道咋跟老头子交代,干脆眼不见为净,先走一步。

周来文就是个书架子,只会教书写字的,重活没干过几下,母亲虚弱地躺在床上,他蹑手蹑脚地煮了个半生不熟的米饭端在床前,母亲说什么都不吃。

周来文只好独自坐在墙角啃那碗半生不熟的米饭,刚放进口,没嚼几下就差点咽着了,真难吃。母亲趁机说了句,“以后我要是不在了,家里没个婆娘,你吃猪潲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乐意吃猪潲。”周来文轴着呢。

老母亲也不是傻,没有真的不吃饭,她事先做了几个馒头藏在衣服底下呢,周来文一走开,她就悄摸摸地吃两口,“我才不傻,我就偏要喝到这杯儿媳妇茶。”她小声嘟哝着。

周来文也是个孝顺儿子,看到老母亲那么多天没吃饭,加上这些天也真的是体验到了家里没婆娘打理的艰难,在某天,他煮好一碗粥放在母亲床边,自己坐在门口,抽水桶烟,沉思了一阵子后,说了句,“娶吧娶吧,都依你。”

就这样,周来文娶了张春花。

小俩口婚后的小日子过得是不错的,周来文上班,张春花把家里打点是头头是道,还真的学会了做包子,拉到镇上去卖。有时候,还多做一些馒头,送去学校分给周来文的学生,周来文的学生正值青春期,打趣地说以后也要娶师母这样持家的女人。

春花不仅活干得好,还想跟着周来文识字呢。周来文知识分子的傲气是一点没减,冷冰冰地问她,“你学个啥,你都几岁了,学得会吗?”

“哟,俺学不会?俺学不会就是败坏你周来文的名声,你晓得伐,你一个教书先生,连自己婆娘都教不会。说出去看你学生怎么笑话你。省得你还瞧不起人。”张春花也是个不甘示弱的女人,她可不是一般的村妇。

周来文听到这话,可来劲了,这张春花啊,有点意思啊,“我这就还真的教了,还是学不会,我就跟对待学生那样,罚你抄个十几遍。”

于是,每天晚上,写字认字读诗就成了这小俩口的娱乐活动了,房间里每晚都传出类似这样的对话——

“这句诗,春花秋月何时了……”

“呀,没想到俺的名字还是来自一首诗啊。”

“不是,你的名字取得肯定没有那么有文化,你是春天出生的,村里春天出生的女娃很大的概率取名春花,还有可能取名春草,春儿,大春……”

“哦,所以你取名周来文,是因为你出生的时候有只蚊子飞过来了吗?”

“你……蚊子的蚊是有虫字旁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来,我来教你写。”

就在这种还有点小气人讨论的氛围中,夫妻俩的感情竟然升了温。

虽然周来文还时不时地说张春花是村妇一个,但他的母亲看得出来,他对春花的感情是越来越深了,有时候为了早点教春花写字,还帮她忙一起收拾第二天摆摊的车子呢。

周来文偶尔还会想起子嫣来,也许,子嫣就是他心口的朱砂痣吧。

就当他以为自己和张春花的小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的时候,学校来人说,前些年来学校支教的一个老师回来拜访了,还打算出钱资助几个成绩好的学生。学校要求所有老师都去迎接。

周来文一听到这个消息,他立马想到了子嫣,她真的,回来了吗?周来文把手上的东西放下,还不忘换了身衣服,就出门了。周来文的母亲在他出门前提醒了他一句,“你要是干了对不起春花的事情,你看我打断你狗腿不?”

周来文在走过去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他应该怎么跟她说,他已经结婚了,想着想着突然想到春花今天出去摆摊连伞都没带,看这天,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等下淋湿了咋整。

周来文忍不住问自己,如果真的是子嫣,我能做到不管春花,去和子嫣……脑海里立马出现了春花给他做了“来文”的字体馒头。不,不可能,就算是子嫣,我也不可能舍弃春花。

当他走进校门,看到了邹杰的脸庞的时候,他反而松了一口气,邹杰也是当年来支教的老师之一。

和邹杰一顿寒暄后,还是谈起了子嫣,邹杰说,“子嫣这个丫头呀,聪明,家境也很好,就是喜欢去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这不,现在到国外去探险去了。”

周来文想起子嫣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可能会吧,在这里,我有了全新的生活体验。”也许,对子嫣而言,在这村子里的经历,只是一次体验,而这样的体验,还会有很多次。周来文要的,不过是两个人安安稳稳地在一起,探讨知识,追求精神层面的交流。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周来文起身说,“我婆娘没带伞,我得去送伞了。”

晚上,小俩口躺在床上聊天。

“来文啊,以后咱的娃娃,无论男娃女娃,咱都送去学校读书,考大学好不好?”

“好哇。你怎么突然有这个觉悟了?”

“俺小时候可想去上学了,也上过一两年,就是家里穷,俺又是女娃,就没继续了。俺在和父亲去镇上卖菜的时候啊,看到银行上班的姑娘,穿得可正咧,走路都精神。俺就想啊,俺闺女儿子呀,以后也要这样。”

周来文想,原来她一直想嫁个文化人是因为这个呀。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也是个有追求有头脑的女人,终究是和村里其他女人不一样的。

周来文这个平日里不解风情的男人,竟趁春花不注意,偷偷亲了一口。

“花儿,让咱娃去读书,那……咱……咱先生个娃……”

“嗯……”

这回周来文是娶着个好媳妇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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