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2)||《局外人》加缪

阿尔贝·加缪 著


【读书前言】

今年疫情在家,四月份读了这本书。《局外人》可以算是一部篇幅不大,却是对当时法国社会举足轻重的文学作品。

加缪在1957年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局外人》、《西西弗神话》、《鼠疫》等都是其代表作。原本计划在暑期读一读《西西弗神话》,但受限于自身水平,书中贯穿的宗教、哲学思想等难以理解,便暂时搁置一旁。

之所以了解到这本书,源于一位博主的推荐。此书有两个中文译本,另一版则是将这本书译作《异乡人》,其实我更喜欢《异乡人》这一译法,在这一版书的封面之上有这样一句话:

“我知道这世界我无处容身,只是,你凭什么审判我的灵魂?”

未读之前便给读者以旦暮薄凉之感,增添主人公的悲剧色彩。加缪在不同的作品中深刻地揭示出人在异己的世界中的孤独、个人与自身的日益异化,以及罪恶和死亡的不可避免。但他在揭示出世界的荒诞的同时却并不绝望和颓丧,而是主张要在荒诞中奋起反抗,在绝望中坚持真理和正义。


【故事梗概】

《局外人》的故事内容较简单,概括起来就是一个小职员在平庸的生活中稀里糊涂的犯下了一条命案,被法庭判处死刑的故事。小说以其独特视角审视现代法律的荒诞。

“就其内容与篇幅而言,《局外人》着力表现的正是法律机器运转中对人性、对精神道德的残杀。每件司法不公正的案件都各有自己特定的内涵与特点,而《局外人》中的这一桩就是人性与精神上的迫害性,小说最出色处就在于揭示出了这种迫害性的运作。”

书中最后一章给人印象尤为深刻,主人公最后拒绝忏悔、拒绝皈依上帝而与神父进行的对抗与辩论,在这里,他求生的愿望、刑前的绝望、对司法不公正的愤愤不平、对死亡的达观与无奈、对宗教谎言的蔑视以及长久监禁积攒的焦躁情绪共同杂糅下,最终爆发。小说震撼人心,不禁让我们思考起人类世俗与社会意识形态的荒诞。


【读书笔记】

<第一部>

上楼的时候,我在黑乎乎的楼梯上撞着了沙拉玛诺老头,他是我同楼层的邻居。他牵着狗,八年以来,人们都见他与狗形影不离。这条西班牙猎犬生有皮肤病,我想是丹毒叫它的毛都脱光了,浑身是硬皮,长满了褐色的痂块。主人与狗挤住在同一个小房间里,日子久了,沙拉玛诺老头终于也像那条狗了。他脸上长了好些淡红色的硬痂,头发稀疏而发黄。而那狗呢,则学会了主人弯腰驼背的行走姿势,嘴巴前伸,脖子紧绷。他们好像是同一个种族的,但又互相厌恶。每天两次,上午十一时,傍晚六时,老头都要牵狗散步。八年以来,他们从未改变过散步的路线。人们老见他俩沿着里昂街而行,那狗拖拽着老头,搞得他蹒跚趔趄,于是,他就打狗、骂狗。狗吓得趴在地上,由主人拖着走,这时,该老头去拽它了。过一会儿,狗忘得一干二净,再次拽起主人来了,主人就再次对它又打又骂。这样一来,他们两个就停在人行道上,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狗是怕,人是恨。天天如此,日复一日。有时狗要撒尿,老头偏不给它时间,而是硬去拽它,这畜生就沥沥拉拉撒了一路。如果它偶尔把尿撒在屋里,更要遭一顿狠打。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八年。塞莱斯特对此总这么说:“这真不幸。”但实际上,谁也说不清楚。当我在楼梯上碰见沙拉玛诺的时候,他正在骂狗:“坏蛋!脏货!”狗则在哼哼。我对他道了声“晚安”,他仍在骂个不停。我就问他狗怎么惹他了。他也不回答,只顾骂:“坏蛋!脏货!”我见他弯下腰去,在狗的颈圈上摆弄着什么,我又提高嗓门儿问他。他没有转向我,只是憋着火气回答说:“它老是那副德行。”说完,便拖着狗走了。那畜生匍匐在地被生拉硬拽,不断哼哼唧唧。
雷蒙替她回答了。“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把烟从嘴上拿掉!”警察命令道。雷蒙没有立即照办,他瞧了瞧我,又抽了一口。说时迟,那时快,警察朝他的脸上,狠狠地一个大耳光扇个正着。他嘴上那支烟被扇出几米远。雷蒙脸色大变,但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低声下气地问警察,他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烟头拾起来。警察说可以,但又补了一句:“下次别忘了,警察可不是你闹着玩的。”
我想,我只要转身一走,就会万事大吉了。但整个海滩因阳光的暴晒而颤动,在我身后进行挤压。我朝水泉迈了几步,那个阿拉伯人没有反应。不管怎么说,我离他还相当远。也许是因为他脸上罩有阴影,看起来他是在笑。我等他作进一步反应。太阳晒得我脸颊发烫,我觉得眉头上已聚满了汗珠。这太阳和我安葬妈妈那天的太阳一样,我的头也像那天一样难受,皮肤底下的血管都在一齐跳动。这种灼热实在叫我受不了,我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意识到这样做很蠢,挪这么一步无助于避开太阳。但我偏偏又向前迈出一步。这一下,那阿拉伯人并未起身,却抽出了刀子,在阳光下对准了我。刀刃闪闪发光,我觉得就像有一把耀眼的长剑直逼脑门。这时聚集在眉头的汗珠,一股脑儿流到眼皮上,给眼睛蒙上了一层温热、稠厚的水幕。在汗水的遮挡下,我的视线一片模糊。我只觉得太阳像铙钹一样压在我头上,那把刀闪亮的锋芒总是隐隐约约威逼着我。灼热的刀尖刺穿我的睫毛,戳得我的两眼发痛。此时此刻,天旋地转。大海吐出了一大口气,沉重而炽热。我觉得天门大开,天火倾泻而下。我全身紧绷,手里紧握着那把枪。扳机扣动了,我手触光滑的枪托,那一瞬间,猛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切从这时开始了。我把汗水与阳光全都抖掉了。我意识到我打破了这一天的平衡,打破了海滩上不寻常的寂静,在这种平衡与寂静中,我原本是幸福自在的。接着,我又对准那具尸体开了四枪,子弹打进去,没有显露出什么,这就像我在苦难之门上急促地叩了四下。

<第二部>

在入狱之初,最叫我痛苦难受的是我还有自由人意识。例如,我想到海滩上去,想朝大海走去,想像最先冲到我脚下的海浪的声响,想像身体跳进海水时的解脱感,这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禁闭在牢房的四壁之中。但这种不适应感只持续了几个月,然后,我就只有囚犯意识了。我期待着每天在院子里放风或者律师来和我晤谈。其余的时间,我也安排得很好。我常想,如果要我住在一棵枯树的树干里,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抬头望望天空的流云,日复一日,我逐渐也会习惯的,我会等待着鸟儿阵阵飞起,云彩聚散飘忽,就像我在牢房里等着我的律师戴着奇特的领带出现,或者就像我在自由的日子里耐心地等到星期六而去拥抱玛丽的肉体。更何况,认真一想,我并没有落到在枯树干里度日的地步。比我更不幸的人还多着呢,不过,这是妈妈的思维方式,她常这么自宽自解,说到头来人什么都能习惯。
他说他一直在研究我的灵魂,结果发现其中空虚无物。他说我实际上没有灵魂,没有丝毫人性,没有任何一条在人类灵魂中占神圣地位的道德原则,所有这些都与我格格不入。他补充道:“当然,我们也不能因此而谴责他。他既然不能获得这些品德,我们也就不能怪他没有。但是,我们现在是在法庭上,宽容可能产生的消极作用应该予以杜绝,而代之以正义的积极作用,这样做并不那么容易,但是更为高尚。特别是在今天,我们在此人身上所看到的如此大的灵魂黑洞,正在变成整个社会有可能陷进去的深渊,就更有必要这样做。”这时,他又说起了我对妈妈的态度。他把在辩论时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但说这事的话要比说我杀人罪的话多得多,而且滔滔不绝,不厌其烦,最后使得我听而不闻,只感觉到这天早晨的天气热得厉害。至少直到检察官停了一下的时候。然后,他又以低沉而坚定不移的声音说道:“先生们,我们这个法庭明天将要审判一桩最凶残可恶的罪行,杀死亲生父亲的罪行。”据他说,这种残忍的谋杀简直令人无法想像。他希望人类的正义对此予以严惩而不手软。但是他敢说那桩罪行在他身上引起的憎恶,与我对妈妈的冷酷所引起的憎恶相比,几乎可说是小巫见大巫。他认为,一个在精神心理上杀死了自己母亲的人,与一个谋害了自己父亲的人,都是以同样的罪名自绝于人类社会。在任何意义上来说,前一种罪行是后一种罪行的准备,它以某种方式预示着后一种罪行的发生,并使之合法化。他提高声调继续说:“先生们,我坚信,如果我说坐在这张凳子的人,与本法庭明天将要审判的谋杀案同样罪不可恕,你们决不会认为我这个想法过于鲁莽。他应该受到相应的惩罚。”说到这里,检察官擦了擦因汗水闪闪发光的脸,他最后说,他的职责是痛苦的,但他要坚决地去完成。他宣称,既然我连这个社会的基本法则都不承认,当然已与这个社会一刀两断;既然我对人类良心的基本反应麻木不仁,当然不能对它再有所指望。他说:“我现在向你们要求,取下此人的脑袋,在提出这个要求时,我的心情是轻快的,因为,在我从事已久的职业生涯中,如果我有时也偶尔提出了处以极刑的要求的话,我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我艰巨的职责得了补偿,达到了平衡,并通明透亮,因为我的判断是遵循着某种上天的、不可抗拒的旨意,是出自对这张脸孔的憎恶,在这张脸孔上,我除了看见有残忍外,别无任何其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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