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全师避敌。左次无咎,为失常也。
[解析]:“走为上”一语出自《南齐书·王敬则传》:“檀公(指檀道济)三十六策,走为上计。”另外,其它一些古代的军事著作中也有不少关于“走为上”的论述,如《孙子兵法·谋攻》所言:“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 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再如《淮南子·兵略训》中有:“实则斗,虚则走。”的论点。它们所说明的都是一个同样的道理,即“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撤”。
在纷纷战事中,无论哪一方都不可能总是处于优势,总是掌握主动。关键在于在不利的情况下如何能转危为安,如何能反戈一击。对于暂为劣势,身处被动挨打,或根本就无法取胜境地的一方,无非有三条路可走:一是投降,散兵缴械,俯首称臣,这可谓全败;二是议和,不外乎是割地赔偿,作亏本的交易,这可谓是半败;第三便是“走”,主动撤退以逃离险境,避实就虚以保存实力,这可谓是不败。只有这一条路,才是上上之策,正如《孙子兵法·形篇>中所说的那样:“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这是因为,只有保存了令敌人无法轻易战胜的实力,才能使自己在“先为不可胜”的基础上求得不败,然后再“以待敌之可胜”,最终伺机而动,乘隙捣虚,“以不败而求胜”。所以说,作为计策的“走”,虽也表现为逃避,但它并非贪生怕死,更非英雄末路。只是不因决一时之胜负而拼个鱼死网破,不逞一时之勇而去以卵击石。灵活、机动、务实才是此计的真正内涵。
具体讲,“走”可有以下几种情况。首先是避祸之走,即在敌我力量相差悬殊,敌人意在致我于死地的情况下,为了避免遭受重创,甚至全军覆没,我们必许既迅速又隐蔽地撤离险境。在这种最为被动,最为险恶的时候,成败瞬间,生存攸关,不“走”不得以“留得青山在”,不“走”不得以卷土重来。即所谓:“避而有所全,则避也。”(《兵法圆机·利》)这是一种“实走”,故宜远不宜近,宜暗不宜明,宜疾不宜缓,宜早不宜迟。以达到“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孙子兵法·虚实篇》)的目的。千万不要因患得患失,瞻前顾后而犹柔寡断, 贻误“逃”机!正如《吴子·应变》所言:“不胜速走,……退不务速。”
再有就是诱敌之走,是为了避免在对我方不利的时间、地点、环境下,和敌人兵力过于集中的情况下与敌人过早地决战。正如《百战奇略·退战》中所言:“凡与敌战,若敌众我寡,地形不利,力不可争,当以退避之。”而用“走”的假象,或将敌人引至我方的圈套,或在运动中或将敌人分散开来,实行各个击破,或将敌人拖垮,再围而歼之。这种“走”属于虚走,要根据当时的具体情况,可采用“明走”,以示假于敌;也可“缓走”,以诱敌深如;也可“近走”,以便于突然回攻,反戈一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最后,还有放弃之走。即在与敌方为争夺某种利益(如地盘、权力等)时,如果在天时、地利、人和及实力、气势等方面都不占优势,从而处于或“陪太子读书”或被动挨打的境地时,明智之举就是主动撤离,跳出这种有害无益的是非之地。或“留得青山在”,以图东山再起,或隔岸观火,落得无事一身轻。以免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三国战例]:
食之无肉反受累
曹操只好弃鸡肋
曹操占据了汉中之后,便派曹洪、张 、夏侯渊等将前去驻守。但很快就遭到了蜀将张飞、马超二人的攻击,至此便展开了曹、刘两家争夺汉中的激战。没有多久,曹军就连战连败,不仅损兵折将,还丢掉了瓦口隘、天荡山两处军事要地。刘备接到捷报后,便与孔明亲领十万大军,乘胜出击。随后,老将黄忠又力斩了曹操手下的大将夏侯渊,并占据了定军山。
曹操见事已至此,也只好亲自出征,但也没有抵挡住蜀军的攻势。先是在中了赵云的“空营计”,反被蜀军穷追猛打,不仅丢了大批的粮草,就连曹操大寨也落在了蜀军的手中。后来,曹操又派徐晃、王平二人去攻打汉水,但终因徐晃不听王平的劝谏,率兵渡河扎营,被赵云、黄忠左右夹击,逼得曹兵只好涉河而逃,大败而归。就连王平也反投了刘备。
曹操闻听,不禁大怒,亲率大军来攻汉水。不料,又中了孔明“欲擒故纵”、“抛砖引玉”之计,被蜀军五路追杀,只好退到了阳平关。没等曹操站稳脚跟,曹军的运粮车又被张飞劫去,至此,曹操只好坚守不出。但是时间一久,粮草便越来越接济不上了,军心更是日益浮动,曹操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这是因为,进攻则没有取胜,特别是速战速决的把握,就此收兵,又恐被蜀军耻笑。而坚守不战,又怕粮草不济,日久生乱。
一天,部下为曹操端来了一碗鸡汤,曹操看着汤中的鸡肋,不禁若有所思起来。并随口将“鸡肋”二字定为当晚的口令。随军主簿杨修听军中传“鸡肋”为令,便一边收拾行装,一边对周围的人说:“鸡肋者,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正像我问现在进不能取胜,退恐人笑。但最终还是在此无益,不如早归。从‘鸡肋’二字看出魏王已有退意。”曹操闻听,得知自己的想法已被杨修看穿,便恼羞成怒,以“乱我军心”为由杀了杨修。此后,曹操又强打精神与蜀军交战两次,但因为将士士气低沉,无心恋战,最终还是没能挽回败局,随后还是主动撤回了许都。
曹操远隔千山万水,前来与刘备争夺汉中,已属劳兵伤财。再加上一开始就接连打了几次败仗,粮草也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蜀军劫去,故而很快就陷入了被动。节节败退,士气消沉,能反败为胜已属不能。继续与蜀军相峙,不是被全歼,也最终会被消耗殆尽。只有忍痛割爱,主动撤退,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才能有一个“虽未得,但也未失”的较好结局。
身在曹营如伴虎
一走了之赛脱兔
庞统为曹操献上“连环计”后,便急急忙忙来到江边,想尽快离开曹营。正欲上船,忽然被一个人扯住了衣襟,只见此人道袍竹冠,一边冷笑,一边对庞统说道:“你们好大的胆,黄盖用苦肉计,阚泽下诈降书,你又来献连环计,是不是怕烧不尽、杀不绝,才使出如此狠绝的毒手来。只怕是瞒得过曹操,可瞒不过我。”这一番话,将庞统吓的魂飞魄散,急忙回视其人,见是那位因曹操拿其母作人质,而被迫从刘备手下来到曹营的大孝子徐庶,庞统这才稍稍放下了心。庞统环顾左右无人,急忙对徐庶说:“你如果将我的计策告知曹操,那么江南八十一的百姓就会遭大难,这可都是你的罪过。”徐庶笑着说问道:“那这里的八十三万人的性命又将如何呢?”庞统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地问道:“难道你真的要说破我的计策吗?”徐庶答道:“我素感刘皇叔厚恩,至今未报。曹操陷害我母,我已发誓在曹营不献一计,现在又怎会破坏仁兄的良策呢?只是我身在曹营,伴曹如伴虎,前途难卜,祸福难测。再加上大战在即,一触即发,等到曹军兵败之时,我混在败军之中,难免不玉石不分,跟着一起罹难。先生最好教我脱身之术,我便闭口不言,远避他乡。”庞统接言道:“先生所言极是,如此险恶之地,不如一走了之。如此这般,这般,定会让您远走高飞。”徐庶听后大喜,随即与庞统分手,回到曹营。
当晚,徐庶便派身边的亲信到各个营寨去散布谣言,说:“西凉马腾、韩遂已经谋反,正带兵杀奔许都。”转天,这个流言就传到了曹操的耳中。曹操的惊,急忙召集众谋士商议道:“我引兵南征,心中所虑者,正是马腾、韩遂二人。军中传言虽难辩真伪,但也不能不防。”话音未落,徐庶禀请道:“我蒙丞相收录,恨无寸功报效。今请给我三千兵马,连夜赶赴散关把住隘口,如有紧急情况,再行禀报。”曹操见徐庶主动请缨,很是高兴,说:“若得元直(徐庶字)前去,我便可高枕无忧了”随后,就依徐庶所言而行,徐庶终于得以逃离虎穴。这就是庞统救徐庶之计,正所谓:“身在曹营日日忧,不知何时起祸由。风雏一语救徐庶,正似鱼儿脱钩游。”
徐庶是被逼无奈,才来到曹营的。但他有感于刘备的知遇之恩,和曹操的倒行逆施,而早就发过誓言:“在曹营终身不设一谋”徐庶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只是因为曹操实在是爱惜他的才智,才能够容忍至今。常言所说的:“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和“身在曹营心在汉”都是在指此事。但徐庶始终明白,这不是长久之事。不知那一天,或因那件事,曹操一旦失去了耐心,那自己就会有性命之忧了。在加上徐庶已经看出,赤壁之战曹操必败,自己身在曹军之中,很有可能会引火烧身,与曹军“同归于尽”。所以,徐庶只能一走了之,快快地逃离这块是非之地,才是一劳永逸的根本之策。可悲、可叹的是大奸雄曹操,在短短的时间内,竟被这么多的人所蒙骗,上了这么多次的当。如此这般,曹操焉能不溃,焉能不败呢?!
信谗言 后主误国
托屯田 姜维避祸
蜀汉景耀五年,冬十月,蜀大将军姜维再一次统兵出祁山,开始第八次伐魏。正当姜维大胜魏将邓艾,并欲乘胜进击,进一步扩大战果时,后主刘禅从成都一日发来三道急诏,命姜维速速班师回蜀。姜维不敢抗旨,只好连夜全军撤退,失去了一次破魏的大好时机。
原来刘禅极其昏庸,不仅天天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还宠幸宦官黄皓。这个黄皓专门爱在刘禅跟前挑拨是非,以谗言惑主,陷害忠良。有一个名叫阎宇的将军,身无寸功,只因是黄皓的亲信,便屡屡被官晋爵。一日,黄皓对刘禅提议道:“姜维屡战无功,不如将他召回,让阎宇去接替。”刘禅竟然表示同意,所以这才将姜维从前线调回。
姜维回到成都后,见后主一连十日不登朝议事,便问秘书郎 正:“天子召我班师,先生可知何事?” 正悄悄地告诉姜维:“是因为黄皓想要为阎宇创造立功的机会,故而奏明圣上,发诏调回将军。”姜维闻听大怒道:“我一定要杀了这个贼宦!” 正急忙制止道:“大将军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一来,将军身担统一中原的大任,不能以小误大。二来,黄皓很是被圣上宠爱,一旦圣上怪罪下来,将军岂不引火烧身?”
姜维虽然也觉得的确如此,但转天还是径直闯入皇宫,来见后主,并毫不留情地历数黄皓奸巧专权,培植亲信,排斥异己的倒行逆施。而后主不但不以为然,还对姜维说什么:“黄皓乃区区小臣,即使专权也不会怎么样。”还说“从前董允也对黄皓恨之入骨,朕就责怪过董允。现在,你怎么也容不下一个宦官呢?”然后,又把藏在后面的黄皓唤出,假惺惺地令其参拜姜维,以作伏罪。姜维一看事已至此,也只好作罢出宫了。
从宫内出来后,姜维直接来见 正,并将刚才的事情述说了一遍。 正听后,不无担忧地对姜维说道:“如此一来,将军祸已不远了!将军若有不测,国家也就会随之而灭亡了。”姜维忙向 正请教对策,只听 正说道:“陇西有一个地方叫沓中,那里的土地极其肥沃,将军何不去那里屯田。一来,可得粮草以供军用;二来,可借机攻取陇西一带的诸郡;三来,使魏军不敢有图于汉中;四来,将军身在外镇,又握有重兵,这样黄皓便害你不得。正所谓:‘伴君如伴虎,远走能避祸’。”姜维只好依计而行,次日奏明后主,请求去沓中屯田。后主果然应允,于是姜维便率八万精兵,前往沓中屯田避祸。
姜维之所以没有为泄一时之愤,逞一时之威,而与黄皓拼个你死我活,一是因为,姜维能以大局为重,避免毫无价值的牺牲。同时,也是清楚地认识到,若想通过刘禅来铲除黄皓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只能像 正所说的那样,去沓中屯田避祸,才是既能保国又能安身的上上之策。
[注释]:
1.全师避敌:意为,为保全兵力,而避开敌人。
2.左次无咎,未失常也:语出《易经·师》卦。此处, “左次”有退避之意,如《诚齐易传》中所言:“左次乃退舍之谓也……”咎,过失,罪责。全句的意思是:知难而退是很正常的,并不是什么过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