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向前

  “梦圆，你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郝缘老师将照相轻轻地放在写字台上，视线从相片转向梦圆，声音低微地说道。

  “哦，因为车少，等了好长时间才遇上赵进老师，最后他为我挡了一辆小三轮车，要不今天就不回来了。”

  “赵进老师”

  “是的，我那位语文老师。”

  “昨天我还见到过他，他和我提起过你，只是惋惜你去年没接着复读。”

  “老师，您”梦圆发现老师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她们都不能再说话。屋里的灯光显得特别微弱，一时间她们只能用心互相呼唤，彼此的视线都模糊起来。她们彼此的心里有多苦多闷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我的存在不仅没有减轻她的负担，给予她任何的安慰，反倒增添了她的负担，增加了她的痛苦。老师，我对不起你，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梦圆这样想着只想紧紧地抱住她大哭一场，理智却一再提醒她。别哭，是的，我不能继续在老师面前哭泣。”

  过了好久，郝缘老师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到梦圆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像慈母的手一样富有爱心和抚慰。

  “梦圆，别难过，明天就要开学了，你没忘记吧。”

  “老师，我没忘记。”

  “好的，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这个日期，我从天亮到现在一直盼望你归来，生怕你从家里带不来钱不去复读……。”郝缘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想要说点什么，又没说什么。

  梦圆慢慢地抬起头来，望着郝缘老师那张布满沧桑的脸，泪水又一次涌来，她只好又低下头。在郝缘老师的面前，她总是感觉自己欠她的太多了，甚至用数字无法计算。无意中梦圆的视线转向面前的写字台上，只见一张写满“梦圆梦圆……”的稿纸静静地放在写字台上。她知道，郝缘老师深深地牵挂着自己，只要有几天离开她，她就会深深地思念着自己。

  “老师……”刹那间，她想把这一次回家的情景告给郝缘老师，但不等开了头，话题就煞了尾。她知道，这样做是极不明智的，毕竟郝缘老师本身就有好多痛苦和烦恼。是的，有些痛苦只能由自己来慢慢咀嚼。

  “梦圆，郝缘老师见梦圆又进入了沉思之中，便想唤起她的激情。但她面前这位学生已经习惯于独自决定一些事情，一经决定她就不去改变。

  梦圆望着郝缘老师那因唤不起自己而陷入沉思的情状，突然意识到她们之间有一种难以沟通的东西正在滋长着。

  这一夜，她们很晚才上床睡觉，郝缘老师根本就没有入睡，她不时翻动着身体，发出咯吱咯吱的床板声，还有低低的叹息声，她开始觉得梦圆是一个难解的谜。梦圆同样睡不着觉，但她没有动静，静静地，她不愿翻动。时间过得似乎太慢太慢，墙上的闹钟尽管在滴嗒滴嗒地响着，和往日一样，但在她们还是感觉这一夜足以抵得上十年的时间。

  第二天一大早她们就起了床，梦圆很想替她多干点活，这似乎是她唯一能回报老师的方法，而郝缘老师总是爱独自干活。郝缘老师又一次提醒她今天是开学的时间，别忘了去学校。

  开学就得付学费，梦圆正为学费的事发愁，而郝缘老师正准备上班去。梦圆不敢向她开口要钱，几乎是每次都是郝缘老师主动给梦圆，该怎办呢？其实，我本不该来就读的，梦圆还在谴责自己。

  突然间，郝缘老师像是想到点什么似的，将正准备跨出门口的双腿退了回来，而后走到梦圆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梦圆，这次回家准备好学费了没？”

  “没有。”

  “一分也没有？回家你父母就没给你钱。”郝缘老师惊奇地望着她。

  “没有”，顿时，梦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300元，是吗，你先把学费交了，其余的钱以后再说。”她顺手将她早已准备好的300元钱递给梦圆，依然严肃地说：“早点去报名，别迟到，我上班去了。”

  “郝缘老师走后，梦圆一手捏着三百元人民币，一手握着拳头，紧咬着嘴唇，呆呆地立在地板上，我为什么要花她的钱，她也没有钱哪。一种负罪感油然而生，现在她的思绪乱作一团。眼泪，没有了，她想使劲挤出一滴眼泪，没效应，她冷冷地望着白色的墙壁，还有白色的灯炮，以及灰白色的家具。300元，这300元是什么概念，郝缘老师每个月只能领取不到200元的工资，她一个人要独自抚养三个孩子，还有一位婆婆，这负担够重了吧。我算什么呀，我为什么要给老师添加负担呢？就算是老师要帮助我，我也不应该赖着不走啊？我就是这个家里最坏的恶作剧制造者。梦圆的内心就像加了各种调料，失去了本来的味道，她现在几乎不会独立思考，每一种选择都是那么的矛盾。

  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一切都显得没有必要，梦圆想忘却所有经历过的一切，希望一切重新开始，不要再做恶作剧，梦圆感觉自己对不起郝缘老师，钱已经收起了，那就不能再去反悔，就算是为了老师，也一定得忘却过去的一切，努力学习，争取在明年考上大学。

  梦圆随即转回到床边，胡乱地翻看着这一个月来的日记，每一篇日记都写得那么的烦人，“嗤、嗤”她三下两下将日记本撕的粉碎。这是她的所有物，她可以任意处置，而后翻开自己的书箱，一叠厚厚的日记本正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她的眼前，“真讨厌”她使劲地，而且疯狂地将那些心爱的日记本撕的粉碎，碎纸片铺了一地。她哭了，是为那心爱的日记本，还是为……她痛苦地哭了一场，而后迅速地将这些碎纸片扔进楼底的垃圾箱，将屋里重新整理了一番，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

  她真得不忍心再花老师的钱，她感到花她的钱就像滴血一般。退回去吗？不可能的，现在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