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心安然若素

                晴荷

      昨日，你教我种地淋菜，善良厚道；今日，我陪你回忆过往，满是酸楚。

                                                                                  ——题记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身为教师的母亲为了一家生计日夜操劳，过得非常辛苦。

      母亲没有一刻时间是闲的。白天上课批改作业，下班种菜养猪喂鸡，晚上帮别人缝衣服，周末徒步到十几里外的山上勾干树枝，假期回老家种田。除此，还要经常照顾三姑六婆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们，感觉母亲有使不完的力气，每次半夜醒来总是还看见母亲在昏暗的灯下缝衣服，催母亲早点睡了，她总是一句：“嗯，马上缝好了，你睡吧。”

      母亲极少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她就像一头拉磨的驴，不停的转着。这些不知算不算是言传身教，总之，我每天一放学，也跟着母亲养猪喂鸡，去菜地淋菜，我们的菜都长得特别好，自己家的猪都吃不完，我就挑到市场去买，那时我才读五年级。记得有一次，有一个阿姨要买下全部的菜，叫我挑去她家，回来差点上课迟到呢，老远就看母亲着急地在学校大门口等我，母亲接过菜篮，我把钱交给母亲，跑进了学校。或许为人父母，给孩子提供一个优越的物质环境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彼此给予对方的爱才是终生受用的。

      没有参加工作之前，一直是跟着母亲田间地头地劳作，能为母亲分担一些，看着母亲开心，我就很开心，所以母亲也一直很疼我。偶尔我很倔时，母亲很无奈又骄傲地自语：“我的女儿我知道，她是有点傲但很善良，又能吃苦，每个人都有她的个性。”听了母亲的赞语，我的心欣喜不已。此时，窗外满天的星星把天空映得特别地明亮，微风轻轻拂过，我的心中涤荡着难以言表的自信。

      虽然母亲是一个老师，可印象里，她没陪我写过一次作业，一起读过一篇文章。看到过一些老教师的忏悔录：“教会了别人的孩子，却让自己的孩子成了差生”，“耕了别人的田，却荒了自己的地”之类的。母亲虽然没有说出这句话，但从跟她几次聊天中，我能感受得到母亲的自责。母亲是一个好强的人，有些话她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她有她的难处。

      好像母亲没正儿八经教过我什么，但她又教会了我很多：善良、理解、包容、吃苦耐劳，特别是她允许我野蛮生长，才有了不一样的我。

        日子似乎过得很慢，又过得很快。一转眼，我女儿也大学毕业了。

      有一段时间，母亲总跟我说，她看见房间有陌生人，我就安慰她，哪来的陌生人，是不是你老顾虑问题太多，神经衰弱，让她不要乱操心，好好休息就没事了。可后来慢慢发现她身体和记性越来越不对劲，带她去脑科检查，结论是：阿尔茨海默症。站在炎炎夏日的骄阳下，一股强烈的寒流穿过高温直灌我心里，浑身瑟瑟发抖。我和妹妹很长时间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周末休息时，我和妹妹都去看母亲。母亲看到我们姐妹俩很开心，感觉有好多话要说。上了一定年纪的老人都比较怀旧吧。我们和母亲在一起，多数是讲一些过往，每一件事几乎还记得很清楚，甚至我们忘记的一些细节。我趴在母亲膝盖上，深情地对母亲说：“妈妈，你知道吗？打雷下雨的时候，一看见你，我就特别安心，特别踏实。”母亲咧着嘴开心地说：“真的咯！”我紧紧抱着母亲的手臂，肯定地告诉她。此时，母亲脸上总是洋溢着最开心最幸福的笑容，每一个回忆都是满满的幸福。其实，在我和妹妹小的时候，乃至现在，即使是一个短暂分别后的相见，何不是母亲最心安的时候呢。我们都彼此学会悲伤，学会去爱，沿路点灯，留给我们的至亲。

      半年后，母亲开始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她和父亲都退休将近20年了，有一天，她突然问父亲：“你下午不是去开会吗？”父亲也很打趣地回她：“开了，开老年健康会。”母亲很满足笑了。我在旁边听着却是满心地酸楚，我们都知道母亲的这个病情，会越来越糟糕，甚至后期会不认得我们是她的孩子。

      曾经英姿飒爽的身影日渐佝偻，似乎还没来得及做准备，父母就老了。

      林清玄说：“生命若减到极简，一只蝴蝶就能找到无限的花园，一棵树里就有美丽的江山，一朵云就是无垠的天空……”，生活简单到极致，更轻松，更安适。母亲是一个一辈子操碎了心的善良的苦命人，是不是上天要庇护她，让她为生命做减法，为人生减负，活得轻松自在糊里糊涂些，不让她操心那么多。岁月无常，我和妹妹也只能彼此安慰罢了。

      很感谢你，母亲！你教会了我很多。我能在风风雨雨的生活中，为自己撑起一片蓝天，都得益于你的言传身教，让我具备了吃苦耐劳的品质。

      现在，能陪伴在你的身边，和你拾起一点一滴开心的碎片，一起回忆过往，这是多么快乐幸福的事情。或许，无论我们给你什么，对你而言，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惟有陪伴。

      艳阳高照的午后，蓝天清明，白云悠悠。你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脸庞写满了安祥，那一刻，我的心安然若素，就如同那一年，我依偎在你的身旁，你的心安然若素一般。